“哎呀,为什么拒绝我的请求,明明可以让刚才尴尬的事情变得美好来着”,黑猫纵身跳到桌上,舒缓柔软的身子,斜坐下来,“比如说你可以站起来,就站在门后面,你看窗外的光刚好可以反射到这里。我呢,沐浴在照亮这间屋子的光芒中,姿态优雅地踱步进来,然后颂念出可以流传的词语,你就会因此沉醉我的美貌之中,这个画面多么美妙?”
李青见黑猫说着说着人立起来,伸出前肢左抒右展,脚下则顺着身子的扭动不断地改变步伐,时不时地眯着眼睛昂起头,像是在跳舞一样。不自觉想:这猫莫不是隔壁医学院里成精跑出来的?
“人类,不要这么害怕我嘛,我没有恶意的”,黑猫向他招了招手,“能帮忙把灯打开吗?夜晚固然是我的最爱,可是在日光照耀之时,我还是更愿意呆在光明里。”
李青在最初的震惊之后,已经反应过来了。对于一只会说话的黑猫,他没有表现出太多的诧异,毕竟魔女与黑猫的组合还是很常见的,既然自己可以成为魔法师,那这个世界有一只会说话的猫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奇怪的是自己怎么会这么巧就刚好遇到它,这一点就需要对方来解释了。
李青顺从黑猫的话走到门边打开开关。光明亮起的一瞬间,一人一猫瞳孔同时缩小,于是李青可以把它看得更加清楚一些。他不懂猫类的品种,但从外形来看应该只是普通的种类,不是波斯猫,也不是折耳猫、短毛猫之类的。猫一般都爱干净,所以这方面也看不出什么。只是面前这只黑猫,它那绿玛瑙一样的眼眸中透露出的不是野性,而是慵懒和知性,还有一些居高临下的意思在里面。
“我是被一只猫给小看了啊。”
李青略微地有些不爽。
“作为一只猫,竟然敢跟人讲话,不怕被抓去关起来?”
黑猫睥睨了他一眼。
“我原来以为你还算是个聪明人,结果也是一个凡夫俗子,到现在还在说这些话,你不担心妹妹了吗?真是薄情的人啊,又是多么蠢笨的人啊。”
李青心中耸然一惊,这只猫的层次比想象的要高好多,自己在它面前可能真的是个小角色。
“你……就是在梦里惊醒我的那个……”
黑猫咧了咧嘴角,露出了一个让李青感到诡异的笑容。
“你还记得的嘛,我对你可是有救命之恩的,那话怎么说来着?哦,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呢。”
“救命之恩什么的,我们可以日后再说”,还没等黑猫反驳,李青接着问它,“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发出嘶吼声吗?”
黑猫不忿于这个人竟然不顾自己对他的恩情,不过确实也不急着收回来。说到正事,它的神情就变得严肃起来。
“我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现在的你解决不了,因为我也不行,不然早就解决了,等不到你来帮忙。我暂时不跟你说是什么,你只要知道如果放那个东西出来,别说这个图书馆,就算是整个学校也要崩溃掉。”
李青听闻事情竟然这样严重,连忙追问。
“那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放着不管吧。”
黑猫很理解他的着急。
“目前来看是没有办法”,它很人性化地摊了摊手,“我知道你会一些奇怪的技巧,不过水平还差点,除非你可以把那个……额……那个火球练到发出十枚的程度,那样就可以跟我一起下去试一试了。我今天到这儿就是来阻止你的,就算你现在下去,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黑猫说得很郑重恳切,李青就知道今天事不可为了。
“可是学校里这么多人,一旦……”
黑猫摇头说。
“暂时不会,地下的东西还处于混沌阶段,不会那么快出来的,我还能再压制一段时间。倒是你的技巧可以多想想办法,如果你能够及早地提高水准,我们就可以去解决这件事。”
李青意识到黑猫不清楚自己的能力属于魔法的范畴,不知道它是如何发现自己的秘密的,他记得在梦境中的时候并没有释放过火球术。
李青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接下去该怎么办,他无法保证自己一定可以提升到那个程度。不过事情既然还有转圜的余地,也就渐渐放下焦灼的心,转而对黑猫产生了更大的兴趣。
“你确定不是隔壁的实验猫成精吧。”
黑猫横了他一眼。
“我可不是那种掌握不了自己命运的卑微存在,自出生起我就呆在这座图书馆里,每日徜徉在书海之中,智慧和力量与日俱增,细细数过来约有二十年了。”
“二十年?”
“是啊,二十年,以平常猫类的寿命来讲,最幸运的也行将寿终正寝。可是你看我,青春永驻!”
“你说整日都在图书馆里,没有出去过?”
李青抓住了话题中的关键。
“嗯……我会在图书馆附近逛逛,但从来没有到学校外面去过。”
原来是一只宅猫,它好像不是很懂人情世故,李青问什么,它就答什么,全然没有意识到如果李青有不好的意图的话,它可能会因此而遭殃。
“就是说,你其实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
“怎么可能,我也是会上网的,正所谓是‘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
“我说的不是时事政治、人文景观之类的,而是像你这样的异类,你不觉得猫会讲话这件事情很特别吗?”
黑猫自豪地昂起头,只能看到鼻尖的那种。
“那当然了,我是独一无二的!和那些喜欢在灌木丛里、丝瓜架上爬来爬去的猫可不一样。”
自视甚高这几个字用在它身上非常的贴切,虽然它说的也没错。
“就像你不知道我的技巧究竟是怎么回事一样,你知道你的能力是哪里来的吗?”
“知道啊,书里读来的。我最早是听别人说话,根据只言片语和书中一一对照,慢慢地学会了文字,然后我就一直自己看书,可不容易了,你知道嘛。”
黑猫一副“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吗”的表情,它这张小脸实在是表现欲很强烈。
“你都看的什么书,可以学来这些能力?”
“哪些书?那可多了,诸子百家、西方哲学我全都看过,宋明小说戏曲、中世纪悲剧我也有涉猎。啊,柳如是、玛格丽特,你们的经历是如此的催猫泪下,吸……。”
李青对这个答案很意外,事情的真相似乎在向另外一个方向发展。
“看了这些书就可以像你这样厉害?嗯……说到底,你除了会说话,还有哪些本事?”
“本事?我会吹口哨、敲编钟,还有还有,我会翻跟斗,后空翻哦!”
李青此刻怀疑自己是否仍然在做梦,他跟面前的这只黑猫好像不在一个频道上。
“嗯……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压制地下那个东西的吗?”
“怎么压制……”黑猫迟疑了一会儿,才不太确定地回答,“我对着那边叫了几嗓子,它就没动静了,不过只有两三天的效果,又得再来一次。”
这下子李青对这只黑猫有一个直观的认识:情感丰富、常识淡薄、宅、且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神兽。
黑猫所谓的“叫几嗓子”可以想象成一只猛兽站在山崖上对天大吼的情景,那是一种位阶的压力,是在告诫对方:这地盘我罩着了,別越界!
它并不清楚自己的能力是因为这些本事是它与生俱来的,是它的本能,就像是成人可以提起几十上百公斤重的东西,这一点在儿童看来是不可思议的,然而却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可真是一个了不得的存在,它甚至可以用某种方式进到别人的梦里,并且瞥见一些别人的心思,即使并不完整。兴许黑猫的形象不是它的真身,实际上是神话故事里的某种厉害生物。
“你……哦,不行,您有可以用来称呼的名字吗,我想强大的存在应该得到尊敬。”
李青谦卑地躬身行礼,黑猫听到了立刻雀跃起来,也很优雅地回以礼貌。
“啊,你终于明白了我的伟大!我有三宝这个好听的名字,你记好了哦,可别忘了。”
不知道为什么李青有些想笑,这显然是不合适的,所以他憋住了。
“记住了,另外我想我要离开这里了。”
“这么快么,我还想再聊会儿天呢”,名为三宝的黑猫露出失望的神情,“很久没有跟人说话了。”
“我必须要回去尽快提升自己的力量,不然灾难来临的时候谁也保护不了。”
“很有男子气概!勇士,你去吧,在你出关之前,这里由我来守护。”
正准备出门的李青听了它的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撞门上,这倒让他想起一件事。
“我该怎么联系你呢,只要到这里来,你就会出现吗?”
还在以“深情凝望踏上征程的勇士”的眼神目送李青离开的黑猫摇头说。
“不用,做梦就行,只要在梦里呼喊我的名字,我就会来的。”
这就是那什么“梦遁”么,真神奇。
李青关了灯,推门出去,回头关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黑猫从窗户里跳出去的残影。
“窗户不关了?”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一只小爪子攀上来把窗户推上了。
“外人看来真的是黑猫成精了……这么说也没错,确实成精了。”
李青感叹着神奇的际遇,寻思黑猫究竟是什么来头,冷不防被面前的一道身影给吓到,差点就想大吼一声“火球术”。因为他为了以防外一,火柴和玉石都带在身上,随时可以搓且仅搓一发火球术。
等他定睛再看时却乐了,原来是个熟人,虽然现在阴影里看不清脸,但是熟悉的体态和站姿让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嘿,周翊,我刚才还看你在一楼上班呢,怎么一转眼到这儿来了。”
阴影里的人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上前一把抓住李青的领子,力气大到几乎可以把他原地拎起来。
李青被拖着走到旁边的光亮处,他艰难地转过头,看了一眼对方的脸色。只见她圆瞪着眼睛,细细的眉毛被挤得几乎要倒竖起来。
“三……三年不见,你的力气更大了。”
脖子立刻就被收紧。
“三年不见,你说的话更加让人讨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