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我者死——”王朗大步向前,手中长枪横蛮地拨打扫砸,一头扎进荆州军中。将官用命,士卒更不敢落后,百十亲卫一拥而上,只是一冲就将这一小股荆州军冲散。只是荆州军上来的实在很快,这一股刚刚冲散,马上又有一个军头招呼了几十名士卒抢上来,堵在上马道顶端口子处。
“弓箭手!弓箭手快射——”荆州军士卒素质很高,相互间配合的很好,有人眼见王朗骁勇难敌,即刻开始集结弓箭手,试图射杀王朗。
“杀!”王朗对此充耳不闻,一步步坚定地向上迈。
荆州军很快聚集了十个弓箭手,十个弓箭手站在城墙内侧边缘,张弓搭箭斜斜指向上马道顶端的王朗。
“保护将军!”十几名亲卫向前一涌,挡在王朗身侧。
“扑扑扑——”一阵箭矢入肉的声音响起,五六个亲卫中箭,后面的亲卫担心同伴受创过多会丢失性命,跟着涌上来七八人将几个伤者替换下去。
十名弓箭手再次抽出雕翎,搭在弓弦之上,只是还没等他们张开弓弦,城头上突然响起一声撕心扯肺地呼喊:“大将军——征北大将军——大将军救援宛城来了——”
这个喊声响起之后,城头上一静,厮杀双方似乎不由自主地停顿了片刻。片刻过后,喊杀声再起,比喊杀声更大的是守军此起彼伏的欢呼。
“大将军!真是大将军来了——”
“兄弟们!大将军没事,大将军来救援我等了!杀啊——”
原本依靠习惯勉强抵抗对手的守军士卒士气大振,高声呼喝开始反攻荆州军,听到“大将军来了”的消息,听到城头上士卒的欢呼,王朗浑身忽地一热,鏖战许久的疲劳,对前途的担忧恐慌转眼间不翼而飞。
“大将军来了!兄弟们,把敌人给王某赶下去,别让大将军笑话我等。杀啊——”愤怒压抑的喝斥变成了狂放的高呼,大喝声中,王朗率领亲卫队狂风一般冲上城头。
登上城头,城外的情形顿时收入眼底。王朗顾不得杀敌,急切地向城外看去,但见三四里外,三支骑兵纵队像三把出鞘利刃,并排向城下荆州军急速刺来。中间纵队为首之人手持长枪,骑乘黑色战马,不用看清相貌,只看那剽悍魁伟的身形和一往无前的气慨,王朗亦知那人必定就是石青。
“大将军!你果然没事!你果然来了!”王朗双目一热,眼前已是模糊一片。
宛城之东,五千荆州军预备队面向东方摆开阵势,准备迎接对手三千骑的冲击。望着前方迎风飘舞的“石”字大旄旗,桓温平静地下令道:“传令刀盾手抵紧盾牌,长枪手准备刺马。弓箭手上弦——”
对方骑兵还在二十里外,桓温就受到了斥候探报,因为这个缘故,荆州军的预备队才没有趁势攻打宛城,城南城北的荆州军也放缓了攻城力度,以防止对手骑兵偷袭。要不然,王朗的救援已然迟了。
事实上,单是三千骑兵并不会让桓温如此慎重,他在意的是石青的出现。桓温不明白石青怎么会逃出江东?怎么能如此迅速地出现在宛城?没有弄明白这些问题之前,他必须慎重其事。
烟尘飞扬,蹄声如雷;三千亲卫骑狂飙突进,掀起冲天气势,转眼间抵近宛城之下,距离荆州军阵只有一里。
烟尘之中,石青眯眼细细打量,但见荆州军战阵屹立如山,盾牌稳稳挡住阵线,长枪密密刺向前方,在即将到来的铁骑面前动也不动。
“荆州军果然名不虚传。”
暗自赞叹一声,石青扬声下令:“小耗子!汝率本部从南绕城而走,以弓骑兵杀伤敌军,不可强自冲阵。弓蚝!汝率本部从北绕城而走,与小耗子一样办理,不可随意损折士卒。”
“诺!”小耗子、弓蚝大声应诺,随即长枪、马槊一一高举,齐声令道:“随某来——”两支骑兵纵队左右一分,径向宛城南北而去。
石青蝎尾枪向北一指,一千亲卫骑在一百多步外斜斜一拐,从荆州军战阵前掠过,奔向战阵左翼。
“预备甲字队出阵!弓箭手调整方向——”桓温早有所料,一见石青长枪举起,及时下达了命令。荆州军前沿本阵不动,一百盾牌手和三百长枪手从阵心疾步赶到战阵左翼,竖盾架枪。阵心的一千弓箭手调转方向,箭矢对准北方。
石青一晒,长枪再次一引,亲卫骑从荆州军左翼掠过,转之荆州军阵后。让他失望的是,此时又有一队荆州军预备队赶到阵后,竖盾架枪,遮护住本阵。当亲卫骑继续兜到荆州军右翼时,所遇到的情形一模一样。
当石青围着荆州军战阵转了一圈之后,原本夯实的四方形荆州军战阵扩大了一圈,刀盾手架起了四道围墙般的屏障,中间空出来许多,除了一千弓箭手就是稀稀落落的中军。
“如臂使指不过如此吧。”石青叹了口气,熄了冲击荆州军战阵的念头。荆州军的战阵也许不是很完美,但若不付出一定的代价肯定无法冲散。桓温这般布阵,欺得就是石青骑兵数量不多,经不住消耗。
“走!”
石青一拨马头,离开桓温的战阵,任黑雪围着宛城驰骋,他仰首冲城上大声高喊道:“诸位兄弟安好!汝等辛苦了,不知可否还有力气守城?”
城上轰地爆出一阵回答:“大将军好!我等拼死也会守住宛城。”
石青大笑着赞道:“好!石某信得及各位兄弟!宛城交给诸位了。诸位兄弟只要再坚持三五日,各路援军就会赶到,到那时我大军齐集,定要将来犯之敌一举歼灭;让天下人知道我民军儿郎的厉害,从此再不敢觊觎中原。”
石青、小耗子、弓蚝三队骑兵走马灯似的在宛城外来回打转,受此干扰,荆州军彻底失去进攻宛城的能力;申初时分,桓温小心地将各部人马集结一处,退回扎在城南白河北岸的大营。亲卫骑见状,没有进入宛城,向宛城北部的伏牛山方向退去。
荆州军回营安顿之后,参军孙盛来见桓温,忧虑道:“大将军。石青逃回中原,民军士气大振,此番北上只怕艰难了。”
“建康行事实在让人失望。朝堂诸公夸夸其谈者众,用心经事者稀;防范如此周密还能让石青逃回中原,可谓无能之极。”
桓温发泄了一通不满,神色旋即平复下来,对孙盛说道:“安国(孙盛字)勿须忧虑,就算石青逃回中原。一时半会也休想扳回颓势。燕军、扬州军、荆州军三路夹击,就算石虎鼎盛之时也未必应付的过去,何况石青乎。”
孙盛神色稍霁,开口问道:“大将军准备如何应对敌骑骚扰?日后又该如何用兵?”
“无他。稳固自身,明辨形势耳。”
桓温从容笑道:“有白河运转辎重粮草,有新野、邓县为依托。兼且宛城与襄阳近在咫尺,荆州军在此稳如泰山,安国不要被石青攻心之计吓唬住了。呵呵,荆州军、扬州军有江东源源不断的辎重粮草供应,完全可以持久作战;邺城则不行,去年为了过冬,石青不惜以传国玉玺换取粮粟,哪里能够坚持长久?眼下只要我军严加戒备,不被民军钻了空子,拖上三两个月,民军将不战自败。”
孙盛掀眉大振,兴奋地说道:“大将军见识明白,孙盛佩服。”
桓温对这种吹捧倒是很不在意,目光一闪,思忖着说道:“石青不进宛城,带领骑兵在周边游走,摆明随时偷袭我军的架势,此乃阳谋,尽管知道这是对手虚兵之计,我军却不得不以实应之。桓某担心的是,石青会不会利用我军不敢全力攻城之际,率骑兵赶赴叶县、许昌一带,围剿幼子(桓冲字)他们。幼子身边只有三千人,遇上石青的骑兵必然无幸,这倒不可不防。”
孙盛附和道:“大将军虑的是,该当尽快派人通知幼子将军回转。”
桓温点头说道:“嗯,这样——安国即刻派人通知幼子回来。留二十名士卒给上官恩、乐弘做护卫,请他们二位乔装改扮继续联络豫州土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