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客们对评书不满,起哄让评书先生换一个故事,冼钟有些为难,苦兮兮地告饶,几个驴民梗着脖子瞪着大眼就是不买账。
“好吧。”冼钟无奈地说“我便讲一个简短的小故事,”他摆着手辩解“不是不讲好书,实是几位客官催的急,在下毫无准备啊!”
“成,成,快讲、快讲!”高瘦的驴民拍着桌子催促。
冼钟整理了一下长袍,坐正身体醒木一拍,声情并茂地开讲:“列位客官,下面讲的是‘二桃杀三士’的典故,此事并非虚言杜撰,而是人类历史上真真切切之事。所谓‘二桃杀三士’,乃是指……”
为了增加故事长度,冼钟将各个角色的来历、功绩都细说了一遍,他一民扮数角,各个人物的表情、语气都惟妙惟肖,让大家听得非常过瘾。
“区区两枚灵桃,便除掉了三位骁勇善战、跋扈冲直的猛将,后人便称之为‘二桃杀三士’。”
“好!”
有民大声喝彩,当然也有民抱怨故事也忒短些。那四个起哄的驴民被跑堂奉承了几句,也喜笑颜开地叫好,然后又是一轮赏钱抛入荷叶银盂。
金长河也赞叹着扔了几枚铜钱。
“这、这个晏子真、真是机灵!”黑痣驴民大着舌头夸赞道。
“机灵!”矮个子驴民接口道:“他这么机灵,有没有跟咱们妖民打战过?”
“对啊,”高瘦驴民反应过来,大声问:“有、有没有跟咱们打战过?他是赢、赢、赢了还是输了?”
“没有,没有!”冼钟连忙澄清“晏子生平最是厌战,辅佐齐国国君时力主休养生息,从未与咱们妖民交战。”
“唉,可、可惜了!”黑痣驴民十分惋惜地摇了摇头。
“是啊,这么机灵的人竟然没给我们妖民的英雄打败一下,实在忒可惜了。”
在场众民深有同感,都连连点头,惟有台上的冼钟却满脸苦笑,金长河看的真真切切。
过得数日,金长河戌时半走出客房,前往城西一处荒废的麒麟祠练武。虽然已离开武馆,但修炼不可懈怠,这几日他便一直在那里修习,免得打扰他民。
眼看已来到县城西头,忽然听到左侧不远处响起“砰、砰、砰”的剧烈砸门声。
“开门!开门!”
剧烈地砸门声和粗暴的催促在清静的夜晚中格外刺耳,附近的家犬接连狂吠起来。破旧的麒麟祠就在不远处,如此动静还怎么静心修炼?算了,等他们搞完再说吧。他一边想着,一边缓步走向麒麟祠。
“开门!开门!”
“砰、砰、砰……”
“谁呀?”一个极熟悉的声音回应:“我们已经睡下,有事且请明日再谈!”
“是冼钟?”妖士的听力远超常民,金长河立刻分辨出了天怡大酒楼评书先生的声音。
“赶快开门!不开门就把这破门拆了,老子管你睡不睡呢!”粗暴的声音蛮横地说道。
“就是!耽误了我兄弟的性命,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破房子!”
“吱吖”一声,冼钟带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狐民开了门,抱拳行礼道:“各位好汉,不知光临寒舍有何见教?”
一个五大三粗的牛民挥舞了一下手中的钢刀,大声说:“老家伙你听着,老子有个兄弟得了大病,需要大把的银钱治病,兄弟们钱不够,所以找你来借点药钱。我们兄弟住的不远,咱们也算是邻居,这乡里乡亲的,你不能见死不救吧?”
另一个光头驼背的胖大猪民说:“对!快点拿钱!”
最后一个罗圈腿的年轻犬民恶狠狠地说:“老东西,你要是见死不救,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破房子!”
冼钟赔笑道:“我也懂些医术,既然好汉的兄弟患病,不如带我……”
“哆”
冼钟话还没说完,牛民便在门框上用力砍了一下,恶狠狠地说:“少罗嗦!我们早就看过大夫了,就差钱买药了,你拿钱就行!再敢罗嗦,老子这就烧了你的房子!”
小狐民吓得躲到冼钟身后,冼钟连忙说:“好,好,既是民命关天,我老头子自然要帮衬一些。”说着从袖里掏出一个钱袋,抓出十几个铜钱交给牛民,“好汉,我们祖孙留下些当饭钱,这些钱好汉全都拿去吧。”
牛民摊开手看了看,轻蔑地说:“就这么点,还不够两副药呢?我们兄弟三个来一趟,你就拿这点钱打发我们?当我们是要饭的呢?嗯?”说着一把将冼钟的钱袋抢过来,“酒馆做工不是管饭么?还留什么饭钱?”
冼钟说:“我是管饭,只是我孙儿他在学堂也要吃饭啊!”
光头猪民说:“我们兄弟都民命关天了,你孙子还吃什么饭?从酒馆里随便带出点来还不够他吃的?”
冼钟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好吧,都给你们、都给你们!你们快去买药吧!”说着就要关门。
“等等!”高大强壮的牛民一把推住大门,凶狠地说:“这点钱够干什么?谁知道你个老家伙有没有藏钱,我们得进去找找。”
罗圈腿的犬民哈哈大笑,“对,让咱们进去找找!”
冼钟忽然笑了,不紧不慢地说:“县尉石老爷的小公子约了我家孙儿明早去看杂耍,你们进去一番折腾,我孙儿今晚只怕睡不好。明日误了石小公子的美事,我们可担待不起,少不得要跟石小公子实话实说,到时候追究到好汉这里,三位可不要怪我们祖孙俩多嘴。”
三个泼皮面面相觑,随后打了个激灵,县尉可是专司治安捕盗、缉拿违法乱纪的歹民凶徒之责,他们这种泼皮最怕的便是这个。牛民不相信地说:“你、你胡说,石小公子是什么身份,也是你们能见得着的?”
“咦?三位好汉不晓得么”冼钟一脸惊奇地问“石小公子在天英学堂读书,与我孙儿乃是同窗,虽然相识不久,但已是极为要好。好汉不是住的不远么,怎会连这个都不晓得?”
“哦,这个,这个我们当然知晓!”牛民还在嘴硬“就是看你是不是骗我们,行了,有这些钱我兄弟也能坚持两天,咱们走!”说完扭头就走了。
回到屋里,小孩苦兮兮地说:“爷爷,石明方哪里约我看杂耍了,明日给他们知道了怎么办?”
冼钟哈哈笑说:“区区几个泼皮而已,明日他们再来,爷爷非但让他们乖乖地把钱还回来,还要多赔咱一些,臻儿信不信?”
“嗯,我信!”小孩信心满满“爷爷的话从不曾错过,明天又能看您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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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冼钟搬出县尉石老爷的名号,唬得三个泼皮不敢肆意妄为悻悻退去,不仅如此,还说明日要让三个泼皮乖乖地把钱还回来。可听他的言语,与那县尉并不相熟,明日给泼皮揭破之后岂不麻烦?更不用说让他们乖乖还钱!若说那冼钟只是夸口,可他神情淡然笃定,连那小狐民也笃信不疑,看来他并非虚言。
“这冼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金长河格外好奇,到了麒麟祠也无法静心,草草温习了一遍剑式便返回了客栈。
翌日清晨,金长河早早便来到酒楼,巳时二刻,冼钟才带着小狐民走进了酒楼。一干伙计与他打着招呼,问小臻为何没有去学堂,冼钟推说小孩身体有些不适。
冼钟一如往常地说讲评书,酒楼也一如往常地热闹,只是角落里多了一个安心读书的小狐民。
晚上一老一少在皎洁的月光下平平静静地回家,发现三个泼皮正坐守在大门前。年轻的罗圈腿最先看到两民,抬手一指,对那五大三粗的牛民说:“老大,他们回来了!”
那高大的牛民蹿过来一把揪住冼钟的衣襟,将他提起抵在门上,一手晃着大刀吼道:“老东西,石小公子今天去学堂了,根本没去看杂耍!老东西,胆儿够肥啊,居然敢诓我们!”
“好汉、好汉!”冼钟抬起双手示意告饶,“小公子明明与我孙儿约好,我也不知他为何爽约啊?”
“什么约好,哼!老东西,我看你就是……”牛民凶狠地吼着。
“这是冼默臻小哥的家吗?”一个声音明显不悦的声音询问道。
众人扭头,发现一个身穿青衣仆服的鹿民正从街上走来。
“是,我是许默臻。”小狐民站出来脆生生地回答。
高大的牛民连忙放下冼钟,向后退了两步,把刀死死藏在身后。
青衣鹿民冷厉地问:“你们是什么民?”
牛民点头哈腰地陪笑:“我们是邻居,有点儿小误会、小误会。”
青衣鹿民不再理会,扭头对小孩笑道:“许小哥,我是明方少爷的仆民。实在对不住,看杂耍之事不知怎的被老爷知晓了,老爷大怒,将小少爷狠狠责罚了一顿。小少爷今日看小哥没有去学堂,知道必是累小哥在妙演阁空等了,特意派小的来赔个不是。小少爷说近期是去不得了,等过了这段时日一定与小哥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