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间看起来有些普通的宅子，两边各有一个石狮，石狮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了，甚至显着几分古朴。宅子大门开着，一个身穿青衣的内使使唤着几个小厮把几箱东西往里抬，青衣内使年纪看着很小，头发还没冠起来，披散在脑后，长着一张娃娃脸，就像个孩子。
“诶，你们慢着点儿，可别把这好东西给摔着了。”
夏安小心翼翼地站在旁边看着那几个小厮往里抬东西，时不时地提醒他们小心点儿。一个小厮走着走着突然脚崴了一下，箱子往旁边倒去，发出一声闷响。
“哟，我不是跟你们说了小心嘛。快快快，看看什么东西碎了没有，这么大一声，怕是里面装着什么容易碎的。”
夏安见状急忙走了过去，推开围在箱子周围的小厮，用钥匙打开了锁，掀开箱子发现里面装着几样瓷器，虽说是用细布垫着，但边边那个花瓶还是碎掉了一块儿。
夏安苦着脸小心的把碎掉的花瓶拿了出来，惋惜地说：“可惜了，可惜了这好东西了。就这一个怕是顶普通人家几年吃食呢。”
刚刚那个崴了脚的小厮听到这话连忙跪了下来朝着夏安求道：“大人，大人，小的不是有意的啊，您就饶了小的吧。”其他几个小厮见状也跪了下来向夏安求饶，夏安正欲开口说话，夏衡从门口走了进来。看到这情形，夏衡问道：“怎么了？”
夏安听到夏衡的声音，连忙放下手中的花瓶，带着一脸笑意迎上去说道：“爷你回来了。是这样，刚有几个人，说是奉了他们家大人的命，叫…叫什么来着我忘了，我把单子放在爷书房了，爷待会儿可以看看。他们过来给爷您送礼，我想着既然他都送来了，那再让人家大老远的拿回去多不好，再者我看这可都是好东西，就留了下来。”
两人边说边走着，正好走到了放碎花瓶的地方，夏安看到它，又一下子苦着脸，说道：”结果刚往回搬的时候有个小厮打了下滑，箱子一倒就把那个花瓶给碰碎了。“
夏衡随夏安走到花瓶旁边，夏安对夏衡说：”可惜那个花瓶了，肯定值好些银钱呢。“
夏衡看了那花瓶一眼说道：”碎了便碎了，那不还有那么多么，先把那些搬进去放好，免得待会儿又碎了。“
夏衡正欲走进去，想起来这边事情还没处理完，又对夏安说：”这小厮我便交给你处置了，怎么样你看着办吧。“
夏安仍然低头皱眉看着地上的花瓶，突然想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冲着往内院走的夏衡说道：”哦，对了爷，苏大人来了，在你书房里等着呢。”
”好，我知道了。“
那几个小厮看着夏衡走了又开始向夏安求饶了起来，夏安盯着地下的花瓶，听到他们的声音抬起了头来，摇了摇手，道：”算了算了，碎了就碎了吧。你那脚没事儿吧。“
受伤的小厮连忙摇了摇头答道：”没有没有，好着呢。“
夏安听到这话，就把他们一个个扶了起来。夏安：”那就起来吧，赶紧把这些东西搬回去。“说完又苦着脸把那个花瓶拿到了一边，那几个小厮把箱子又给锁了，合力搬了起来。
夏衡已经换过了一身常衣，走进了书房的院子，院子的摆设很简单，只在中间放着一张石桌，旁边有四个石凳。院子一侧种着些竹子，下面还有几簇水仙，只是都已过了花期。
夏衡还没来得及走到书房门口，书房的门就打开了，苏季站在门边，冷冷地看着夏衡问道：”你当真就这般恨我吗？“
夏衡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看着苏季答道：”恨，当然恨，否则我又怎么会置你于如此境地。“
说完夏衡朝着苏季慢慢走了过去，停在了苏季面前。两人互相冷脸盯了一会儿，突然苏季苦着脸喊道：”至于吗？至于吗？我不就赢了你两盘棋吗？“
夏衡斜了他一眼，伸手拨开他，一边朝书房里走去，一边说：”当然至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素来就是小肚鸡肠的。“
夏衡进了书房径直朝窗边晒着太阳的一盆水仙花走过去，那盆水仙花开的正好，外边一层白色的花瓣衬着里边那圈黄色的花瓣，像是一个身着黄衣的姑娘在白玉台上起舞，俏生生地立在花茎的上头。苏季走过去坐在软榻的一边，看着窗边的夏衡，说：”你把那盆花种的倒是好，这个时候了还开的那么好，你怎么不照顾照顾我呢？“
夏衡从窗边走过来，坐在了软榻的另一边，一个小厮进来给两人身前放了一壶茶，转身走了出去，顺道关上了门。
”我还不够照顾你吗？帮你升了官，还顺道免除了京察有人为难你的问题，多好。“
苏季假意笑着跟夏衡说道：”好，真是太好了。你看哈，谈景觉得我是苏党的人，右副都御史蒋正觉得我是你的人，我又这么平白无故的因为一张圣旨到了吏部还要插手京察，他们不吃了我就怪了。“
苏季说着低下了头，沮丧道：”好吧，若是我当真走到了被罢官的那一天，劳烦你给我些银钱，让我回苏州养老。“说完用手捂住眼睛，哭了起来。
夏衡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说：”行了，别演了，我保证不会让他们吃了你的。这事儿完了之后你打算去哪儿呀？呆在吏部吗？“
苏季抬起头摇了摇，正色道：”我想去大理寺，当年苏家的事是三司会审的，去大理寺或许能知道些什么。况且照你今日在御前说的，大理寺卿不欲参与党争，去他那儿还能安全点儿。“
”嗯，正好大理寺少卿有一个年纪有些大了，到时候把你换上去。“
苏季伸手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了夏衡，一杯拿在自己手上，说道：”诶，沐明。我刚进来的时候看见夏安让人往府里搬东西，说是有人给你送来的，他就这么收下了没关系吧？“
这有什么，反正是人家送来的，不收白不收。再者，什么能收什么不能收，夏安心里是有数的。“
苏季羡慕地看着他：”能像你这么恣意真好。”
苏季喝了口茶又精神了起来，放下茶杯说：“来来来，我今日心情不好，咱们来下一盘棋。”
苏季一边说着，一边把桌子上的茶盘挪了挪，从旁边拿出了棋盘和棋子。
夏衡皱眉看着他道：“我不跟你下，我又下不赢你。“
“哎呀，我让着你嘛，来，你执黑子，我执白子……”
带着暖意的风从窗户吹了进来，轻轻抚弄着水仙花的花瓣，一股淡淡的香气随着风飘了进来笼罩着屋里的人，岁月静好，莫过于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