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当面和张扬告别,不想再受到一丁点离别的感伤。
再说了,大家都有彼此的联系方式,会不会再见,能不能再见,都取决于彼此的意愿。
古镇之后,我选择了一路向南。
原本还是晴空万里的爽朗天气慢慢的变成了雨天。车窗外面雨雾迷蒙看不见任何景色,邻座的中年夫妻正在和孩子视频,我瞄了一眼手机中的男孩,十五六岁的样子,美眉清秀,声音温柔,完全没有这个年纪的猖狂和叛逆。
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这么温顺,成天都想着如何逃离罗家,满脑子都是外面的世界,拒绝一切阻挡我奔向花花世界的人。高二那年有个痞里痞气的男生抱着大束鲜红的玫瑰站在教室门口对我吹口哨,当时我所在的尖子班蜗居在校园最角落的老槐树旁边,偌大的教学楼只有不到十个班级,按照当时老师们的话说,这个角落包揽了全校的升学目标。曾经的我一度认为这里太过可怕,明明是青春阳光,荷尔蒙满天飞的年纪,偏偏大家一心只读圣贤书,整个教学楼里鲜少听见除了翻书以外的其他声音,老师们倒是对此时常嘴角含笑,一副得偿所愿的样子。
所以这个男生的出现,好似一块大石头扔进平静的湖里,哗啦间激起千万圈涟漪。
我没有理他,他便站在门口吟诗:东风不来,三月的柳絮不飞,你的心如小小的寂寞的城。郑愁予的《错误》,刚学完不久,他倒是会活学活用。
见我还没反应,这男生道:少女情怀总是诗,只不过诗中的人是他LFY.不是我张晨海。
我大惊,飞快的冲出去,几乎是揪着他的衣领怒吼:再胡说我打断你狗腿。
是的,我就是这么恐吓他的,我清楚的记得当时所有人都惊呆了,一个一米五几的小矮子,对着一个一米八几的大汉口出狂言,而我向来少言寡语,文静内敛。
后来我俩一块被带到了教导处,都不用我做任何辩解,老师们集体炮轰这个男生,觉得他自己不成才就算了,还妄图带坏好学生。对于LFY的事情,男孩子不知道我和罗非鱼是兄妹,以为是我暗恋的男生。
其实,那个时候,我有一个喜欢的人,他叫李凡扬,是高三理科尖子一班的物理课代表。
这事后来在老槐树教学楼还热搜了好几天,也就是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大家并不是表面上那般无欲无求,只是都压抑着心里的小九九,等着有人起头。李凡扬也听说了这个事情,只不过流传的版本是我喜欢罗非鱼,对此他还语重心长的告诫我,只有努力学习才能走出山村,未来无限美好,劝我迷途知返。
这事是我单调无聊的青春中少有的插曲,在那个学校极为看重升学率的县级中学,任何会被看作影响我们学习的其他事情,都被老师们扼杀在了摇篮中。
那个时候我很羡慕普通班的学生,他们可以谈笑风生,可以肆意谈论某个明星,随身听里可以放着流行的歌曲,而我们所谓的尖子班,除了肩负学校的升学率,无任何乐趣可言。
邻座夫妻的爽朗笑声打断我的回忆,不知道孩子说了什么让他们如此开心。
雨还在继续,不多久火车已经到站停车,邻座的夫妻离开,换成了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妈妈,她的老公随后过来跟我讲,他的位置在另外一个地方,希望能和自己的妻儿坐在一起,问我方不方便和他换一下位置。
举手之劳嘛,我想着,于是换到了另一节车厢。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丢了钱包,等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坐在前往酒店的出租车上。
身无分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