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漫日光之下,那少年一身洁白的衣袍,他生的眉眼干净,唇红齿白,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倒着骑在一头毛驴上。
街上的百姓与小贩早已见惯了达官显贵的马车,寻常百姓没有马车多以牛车代替,他们从未见过有人骑着驴上街的,还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年。
街头巷尾售卖的小贩极擅察言观色,这少年一看便气度不凡,他白净的脸上嘴角微微上扬,漆黑的瞳子华光闪烁,看上去一副神采飞扬的模样。
众目睽睽之下,那少年指着卖野菜的小贩说道:“给我来一些野菜。”
他说着伸手递出几个铜板。
这少年不是旁人,正是季妩。
她既要入世,总不能自己跑到众人面前说她就是无名吧!
若是这样人家还不把她当做骗子。
“好嘞!”小贩称好野菜递给季妩。
季妩接过野菜,她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继而扭头看着那个小贩说道:“明日你尽可睡一个好觉了。”
季妩声音不低,她声音清朗再带一股磁性,在听不出一丝女子的娇柔之气。
“这是为何?”卖野菜的小贩疑惑不解的看着季妩问道。
四周所有人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季妩,他们脸上皆带着疑惑。
售卖野菜的小贩着实辛苦的很,一大早他们就要上山采摘野菜,等采好了野菜一刻都不能歇息,要立刻拿出来卖掉,不然野菜就不新鲜了。
所以他们起的比鸡还要早。
季妩扬眉一笑,她掷地有声的说道:“因为明日寅时雨至,一直到卯时末雨停,你最早也要等到辰时才能上山采摘野菜,如此一来不就能睡个好觉了。”
她话音一落,一旁所有人不由得睁大了双眼。
那小贩根本未将季妩的话放在心上,他看着季妩摆了摆手说道:“这世上哪有人可以未卜先知,我才不信你呢!”
“你错了,赵元赵天师便可未卜先知。”那小贩声音才落,便有一个中年男子站出来反驳他。
那小贩一拍脑袋说道:“我倒是忘了,赵天师的确神通广大的很。”
季妩既不辩解也不恼怒。
围观的人很快就散了,根本没有一个人将季妩的话放在心上。
季妩买了野菜,在街上转悠了一圈便出城了。
她来到城外十数里之外的一处茅庐。
门口有一棵桃花,此时花已经谢了,季妩将毛驴拴在桃树上,她推开篱笆扎的门走了进去,不大的院子种了几柱翠竹,茅草搭建的房中已经有些破旧,但收拾的极为干净,南面的墙角种这一片翠竹,翠竹旁边又种了许多菊花,绿莹莹的菊花刚刚从地上冒出头来。
院子外满是农户播下的油菜,此时油菜花开的正盛,风中满是油菜花的香味,蝴蝶与蜜蜂在空中翩然起舞。
昨晚季妩便搬来了这里。
她根本没有受伤,那不过是一场故意引人耳目的戏罢了。
未防有人看出什么端倪,陆离也在乡下的庄子。
此时他不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谁会注意到她呢?山中民风淳朴,所以她安全的很。
季妩简单的煮了一些粟米饭,用过早饭之后,他便在院中抚琴。
天高云淡。
“铮铮铮……”她所奏琴声淡泊如流云,一勾一抹间满是潇洒不羁。
与她从前所奏之音天差地别。
“母亲,听说季蔓又出门了,你便不管管她吗?身为父亲的姬妾整日出去抛头露面的成什么样子?”徐莹在王氏房中抱怨。
王氏挑眉看了徐莹一眼说道:“你懂什么,我巴不得她日日往外跑呢!”
以前王氏从未将季蔓放在心上,如她这样的姬妾她见的多了。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不敢再对季蔓掉以轻心了呢?
并非是因为她有孕在身,这府中有过孕的人多的去了,可有谁能安然无恙生下来?
真正让她畏惧的是,因着流言一事徐宏明明已经动了怒,却被季蔓三言两语给哄住了。
从前府中也发生过这样的事,对方同样是徐宏的一个宠妾,可徐宏只听了流言都没有给她分辨的机会,便命人将她拖出去五马分尸了。
徐莹何等聪慧,她瞬间便明白王氏的意思,她含笑看着王氏说道:“看来母亲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王氏笑而不语。
季蔓没有去别处,她就在天香楼的雅间吃茶,窗户开着,她漫不经心的看着外面。
文武百官的车架陆陆续续从她眼皮子底下驶过,可见已经下了早朝。
“大人你是不知,听闻今日竟有个少年骑着毛驴,在街头闹市夸下海口说明日寅时雨至,卯时末雨停,你听听他这大话说的也不怕闪了自己的舌头。”黄成正在给赵元讲今日发生在街上的趣事。
原本赵元懒洋洋的闭着眼靠在车厢上,他骤然睁开眼定睛看着黄成问道:“那少年什么模样?”
“听闻那少年十五六岁,一身白衣生的眉清目秀的。”黄成说着啧啧叹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都敢出来招摇撞骗了。”
听着他的描述,赵元猛地一惊:“主公?”
他声音极轻。
“你说什么?”黄成根本没有听清楚他的话。
“快打听清楚那少年现在何处?”赵元一把抓住黄成的手臂十分激动的说道。
见他这幅模样,黄成笑着揶揄道:“你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怕他来抢你的饭碗?”
“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赵元根本没有心思与黄成说那么多,他直接开口下命令。
黄成想了想皱着眉头说道:“听说他买了些野菜便骑着毛驴出城了。”
“吩咐车夫立刻出城。”赵元迫不及待的说道。
他一直都知道主公就隐匿在临淄城中,只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主公骤然现身莫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可主公为何没有来寻他?也没有给他递信?
赵元满腹疑问。
他一声令下,车夫正准备掉头。
就在那个时候,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落在赵元的马车上。
赵元的侍卫还未回过神的时候,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已经架在赵元的脖子上。
黄成吓得连都白了。
赵元神色从容的看着那个黑衣人云淡风轻的问道:“阁下想怎样?”
那个黑衣人挑眉看了一眼天香楼,他看着赵元冷冷说道:“我家主人请赵天师楼上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