胧月沉吟少许,道:“陛下这是吃了不该吃的药,灼了阴之气,人有阴阳二气,这二气互相平衡制约,这药物吃了后灼烧阴气,导致阴虚亏损,身体就越来越弱,而且……之后,又被人加了另外一味药,导致身体僵麻……”
“那是什么药物?”
胧月还没说完,祁景裕就迫不及待询问。
“北梁那边的秘药,名炙炎,专门灼烧肺阴之物。人之身体,本来就是互相影响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肺阴亏损,渐渐就会牵连其他五脏,最后不治而亡。”
“不,不!皇祖母不会这么狠心下这样的药的!”
“你皇祖母是不会,可是,她没有阻止。”李清牧道,“刚刚我进来时,看见你皇祖母在和沁妃眉来眼去,想来,是在传什么消息吧。而且,丽太妃显得有点恼怒,但是,过了会儿,又恢复如常。”
祁景裕沉默了。
这就很好解释,他皇祖母的态度。
她是不会伤害祁君涟的,可是,在得知有人想要害他时,她选择漠视。
这个态度……
也不怪祁君涟心冷了。
“景裕……父皇,已经没有力气……和他们斗了,以后,就要看你……咳咳,记着,一定要……听你皇叔的话……”
“皇兄?”
李清牧没想到祁君涟竟然把祁景裕托付给自己,父皇已经托付给他一份责任了,如今又来一份?
他有点无语,可是,看祁君涟那性命垂危的样子,他也不好拒绝,毕竟这是他的兄长。
“小牧,为兄知道,这会让你……为难,可是……放眼整个大周……能信任的,就……只有你……也只有你……能担起这个重任,咳咳……”
祁君涟现在说话都吃力,没说几句话,就剧烈咳嗽。
李清牧赶紧上去轻抚他后背。
然而,祁君涟却反手握紧了他:“小牧……拜托了……”
“皇兄,好的。”
人弥留之际,他能如何?只能答应。
“好,这就好……这就好,咳咳咳……裕儿……去,去拿了纸笔……”
“父皇?”
祁景裕一愣,父皇要纸笔做什么?
不过随即李清牧就让他去拿纸笔。
然后,他才知道,这是要写圣旨,又或者说,是,遗诏!
看着祁君涟吃力地一笔一划写下遗诏,祁景裕眼睛都红了,他的父皇,这是在帮他解决后顾之忧吗?
其实,这时候他应该停下来修养,或许还能多弥留一阵子,可是,为了他,他宁愿放弃最后的挣扎!
“皇婶……求您救救父皇!”
祁景裕给胧月跪下了,要她搭救祁君涟,胧月赶紧去扶他:“景裕,不是皇婶不肯,是……陛下的情况太糟糕了,他本来身子就弱,如今,又如同被熬炼的油灯一样,已经油尽灯枯了!”
“皇婶……”
祁景裕抬头,热泪盈眶,胧月也有些不忍心,却帮不了他。
“如果,把陛下的身体比作枯瘦的老人,那么,那个药,就是蒸笼,他们笼罩着陛下,灼热的气息将他一点点熬炼着,熬尽了他体内的水和油,最终变成灰烬……”
胧月知道这么说残忍了些,可还是要说,至少让祁景裕知道真正的情况。
果然,听到这里,祁景裕眼睛红得都快滴出血来。
“啊——为什么,为什么啊?他们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对待父皇?!”
“殿下,请慎言,隔墙有耳!”
李清牧这边扶着祁君涟写诏书,那边祁景裕在咆哮,他赶紧喝止他。
眼下最重要的是,就是让皇权平稳过度,而不是出什么意外,他这么喊,让外面人听见,就更会阻挠他登基了。
这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祁景裕万分悲痛,可他毕竟不是寻常人,在骂出这番话后,就见见冷静下来。
他的眼里闪烁过一抹仇恨的怒火,但马上就掩去了,他来到祁君涟身边,为他研墨。
然后,看着他痛苦地落笔。
“父皇,孩儿……孩儿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皇帝的……父皇,儿臣不想当皇帝,您好起来啊!”
祁景裕一下子抱住了祁君涟,嚎啕大哭。
“咳咳……父皇……无碍……”
祁君涟看着乖巧的儿子,又看看李清牧,冲他微微点头,然后,把祁景裕的手交给了李清牧。
这是托孤。
“皇兄!”
李清牧握紧了祁君涟的手,却听他说道,“皇兄知道,这么做,让你很为难,但是……你是唯一能让人信得过的,所以……”
“皇兄,您别说了,我一定会照顾好景裕的,您还是赶紧休息吧!月儿?”说着,他看向胧月。
胧月微微点头:“我可以用行针之法,延缓陛下的衰老和削弱,但是,这不是长久之计。”
“能多停留几日是几日。”
“陛下现在每日每时每刻,都如同在油锅上煎熬,万分痛苦,我行针也只能保证短暂的减轻痛苦,和提升血气,让他多支撑一阵子。”
“可以了,这样,我正好可以把一些事情交代清楚。”
皇帝弥留之际的话语,重要不重要?有没有信服力?
而这时候,也正是可以看出哪些臣子忠心,哪些臣子有异心的时候了。
他看向李清牧:“皇弟,就……交给你了。”
李清牧武功很好,手头又有御龙台和银甲卫,绝对能让皇位继承平稳过度,只要他肯出手,丽太妃和沁妃那边,将毫无招架之力。
他是这么想的,哪怕李清牧,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胧月忽然道:“阿牧,这件事恐怕没这么简单!”
“嗯,怎么说?”李清牧一愣,但旋即变色,“你刚刚说,陛下中的是北梁的秘药?”
“对,一种灼烧肺阴的秘药,阿牧,你别忘记,你以前是北梁皇帝!而且,如今的北梁皇帝,是你的表弟,又是你扶持上去的。”
李清牧瞳孔微微一缩,这么看来,这件事,似乎可以牵扯到自己头上?
他不由得冷笑一声:“丽太妃这么做,她就不考虑一下父皇那边的想法?”
“可能,父皇无为,才让丽太妃越来越肆无忌惮了,不过我想,父皇肯定有他的深意吧?”
只是,这深意为何要牺牲祁君涟?
这样,是不是太不公平了?
胧月心里头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李清牧也觉得父皇这事儿似乎不妥当,他不可能不知道,可为什么不管?
这丽太妃,太肆意妄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