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有心机的祸水,引得良王倾心的基础已经有了,下一步自然是要勾搭她为了自己,翻手云雨祸乱朝纲了。
听着了良王正合心意的承诺,唐暖在屏风那边轻笑。
心里腹诽着回答,好啊,那你就为了我去争皇位吧,把兄长和母亲都拉下马,让陈国乱起来才是本美人想看到的~~~
但这些都只是存在心底的答案,却并不会被宣之于口。
身为能够倾国的祸水,猫抓耗子,欲迎还拒,这才是高段位的手段。
所以,唐暖的回答是这样的:
‘失节之妇,不堪重诺。王爷,奴家谢您高看。’
哎呦呦,良王在那边听得直眯眼。这话委屈的,再配了那副宛若莺啼的嗓子,又酸又痛,让人心肝儿都有跟着过电的感觉。
伸出一个巴掌揉住自己胸口,心里有个冲动,想把那边人紧搂在怀里,捏痛她那张小面皮,看看她不再跟自己演戏继而真正盛怒发火的模样。
忍下这个念头,良王的安慰之词也到了:
‘阿暖何出此言。满天下你便是本王的心肝,莫说这点子承诺,便是天上的星月,只要你想,本王都会给摘下来。’
说到摘星摘月,良王的声音加重许多。唐暖只以为他是为了佐证自己承诺,而做的比拟。却没见当下其面上显出的诚恳。看那意思,仿佛是在说,咱的承诺都是真的,不是玩笑。星星月亮,随便你挑,是真的能摘哦~~~
不过,就在这承诺说完后,红烛灯花却跟着爆了个栗响。紧接着,就有人在外头敲门。
良王不耐的问说何事,来人答话说是董侧妃听说王爷夙夜而归,所以特地热了参汤,请王爷过去喝汤补气。
良王的鼻子里跟着就冒了气,哼哼地将人撵下去,心里咒怨这女人争宠争得真不是时候。
转回头,看着那厢红烛光影里的侧影,心头那丝缠绵才复又回还。刚想继续和心头美人说话,那边扰人的敲击再响。
这次是林侧妃着人来说,心口痛的毛病犯了,请王爷过去看看。
心里的气比先前更多了两倍,良王直接冲过去开门,一脚踹在门口人身上,嘴里骂:
‘不长眼的东西,什么事情都来找本王,我又不是大夫。告诉她,有病治病,没病睡觉。再来废话一句,本王先将传话的打死。’
那边吓得滚着就跑了,自然不敢再啰嗦。
可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今天良王也是运道正好,这不痛快的事也就接二连三的跟着。
他才将门关了,转身走了不过两步,后头敲门声跟催命符似的,又响了。
炸毛似的开门,迎头见着的是个发髻束的光溜溜的老婆子。见着良王面色不善,老婆子也不惧,反而笑容和缓的道:
‘王妃听说王爷提前两日快马而回,算来必然还没有好好用膳。所以备了些膳食在房里,看王爷是过去吃还是奴婢们端来美人阁?’
这次的传话总算还是符合规矩。即体现王妃对夫君的关切,也表明自己的贤良大度。不是那两位侧妃一般的,只想独占男人的妒妇。
唐暖在里间听得清楚,心里也想的明白,于是没等良王回话,她先开了口:
‘奴家初入王府,这满阁的仆从布置体贴周到,奴家还未谢过王妃。便烦劳王爷过王妃处吃饭时,代奴家谢一谢王妃吧。’
既然王妃要讨巧,那唐暖也不妨卖乖,顺带还将良王这摊碍眼的祸水引出去。
良王闻言回头,隔着珠帘和屏风将那人影望了望,末了留下一丝玩味的浅笑。
待他转回来时,门口的老婆子已经自觉往门外侧身站立,垂头做着引路的姿势。
留下一声好吧,那本王先去,阿暖你好好休息。良王的人和声音终于消失在了关起的门后。
从屏风后面出来,打量下终于空落的大屋,唐暖呼了口气,便一头扎进软寝。
距离后面有情人金殿相见的剧情还要发展些时日,自己在这王府里且还要斗智斗勇一阵子,还是要好好保养精神,睡饱吃足,莫亏负了自身才是。
可这滋养自己的安生觉也没睡到满足,翌日辰时,就有侍俾来催促时候唐暖起床梳洗,说是王妃召见。
对着梨花很没精打采的让人给捯饬利索,这才在婢女引路下往王妃居处去了。
王妃的楼院名曰不违轩,唐暖走过牌匾下时不由多看了一眼,不违,是不违什么呢,不违本心还是以夫为天呢…想起昨夜的事,那般时时处处都要让夫君知道你便是为妻头顶的青天的算计,唐暖也是在心底暗自轻笑。
进了不违轩,赶来引路的正是昨夜被派来拐带良王的婆子。
由她在前,唐暖来到了铺着碧涛水纹的花岗地板的前厅。
这处厅堂不小,而在座的人也不少,呼呼啦啦,连主子带奴才足有二十几口。
良王妃端坐在正中的高椅上,细长柳眉在看见唐暖一刻,带着惊讶地挑了起来。
在座的几个华服女子也都是差不多的表情。
但这种惊讶的神色并未维持很久,众人便各自换了或羡慕或嫉妒的面孔来继续端详厅中人。
唐暖对着王妃屈膝施礼,王妃坐在椅子上伸手做了个虚托的手势,她面上神色由先前的倨傲转而变得有些萎靡。外头给王爷孝敬美人虽也不算稀罕,可自家男人什么性子,良王妃再清楚不过。能得他撇了最爱的行猎之乐,还将两个府里最得宠的侧妃的脸给打了,且还是从旁人那里算计来的下堂二嫁妇人。这样的女子早已在心底被树上了劲敌的牌子。所以,今儿原本是打算摆摆谱,来点下马威给人的。可甫一对上厅堂中央,良王妃就不自觉将心底高升的旗子给降了下来。
姿仪天成,容颜鬼工。
满殿落座的都可称道美人,可真要说能和唐暖比较的,却着实无有敌手。人言倾国倾城,便是如此了。
心里的自信和骄傲坍塌,良王妃便更是颓颓的不太愿意搭理人。
是以,唐暖在不违轩也没待多会儿,不愿再招待的王妃就用身子乏了的借口,将她和众女都捻了。
唐暖于众女之后,规矩的跟着往外走。
实话说,她心里还有点小失望。
这位良王正妃也太没反抗意识了。连个谱都没怎么摆严实,就说乏。
世上面对困难有两种人,一种是越挫越勇,不撞南墙不回头,不成心愿誓不休的意气难平型;一种是见苦就躲,遇难就缩,敌手一旦强些,她立刻就钻回壳里斗气全消的。
看来,王妃就是后者无疑。
本以为今儿这样场面,自己兴许要来个舌战群女了。为此唐暖且是在立到厅上那刻,自心底里小兴奋了下。可谁知宏伟的开幕后,谢幕却是如此悄寂无声。
怀揣着扫兴走出不违轩大门,唐暖却并没回她的美人阁,而是转个弯往王府中的月湖边溜达。
这会儿的天冷的极是彻底,月湖边除了湖上冷风和假山石头上的冰寒,便再没多少生趣。
瞥了眼冻得左摇右摆的小侍婢,唐暖笑着将手炉递给她,说是这炉子不热了,让她回去换一炉。
小侍婢先是犯难,唐暖却加紧催促,说自己一人无事,会就在这里等,让她快去快回。这才没了法子,小侍婢只好抱着手炉往小路上奔。
独个儿的唐暖目光若有若无的向斜侧,院子里的花廊打量下,果然,在小侍婢背影消失一瞬,花廊那边就有人影跟着露了头。
那厢一高一矮两个,大大方方往唐暖处走来。
‘妹妹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服侍的人呢?’
问话的女子一身墨绿绸缎绣着栀子花的锦袄,个头不低,身量纤长,头上的云髻上还绕了圈毛毛的丝绦。
瞧着她头上被风吹过就绒毛飞舞的造型,鸣鸾不由想到了九颠的稚鸡精,还有昆仑的兔子精,那两位也都颇好如此装束。
不过,她可以确定,眼前这位是名副其实的活人,跟妖精没半毛钱关系。
这位先前在不违轩见过,是董陈林关四位侧妃中的董侧妃。
唐暖笑着回她,说是自己侍俾回去换手炉了。
董侧妃听了眉尾忽地上扬下,跟着就是眼睫下垂,面上模样稍显夸张的摸了摸自己的手炉,然后笑说:
‘瞧瞧,亏得妹妹话提醒,姐姐这才发现,我这手炉也是温凉了。’
掉转头,把手炉往侍婢怀里一丢,那婢子便也麻溜跑回去换热的。
当下,冷凄凄的湖边就剩了唐暖和董侧妃两个。
唐暖的手给她抓着,脸上带着浅笑,静静听她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的自说自话,又是夸唐暖绝丽,再夸性情,然后是穿衣打扮。夸完了便转而说自己见了她如何喜欢云云。
在静静聆听的同时,唐暖已经暗暗用仙力将女人的来龙去脉看了个通透。
莫看董侧妃笑容甜蜜,说话如糖。可正所谓我之蜜糖汝之砒霜。她正是蛇蝎心肠的代表。当初为了进入王府成为侧妃,就不惜毁了自己阿姐容貌,才得以顶替。而成为侧妃后,在良王府里,为了争宠被她折在手上的人命可也不只一两条。
当面是人,背后做鬼。说她正合适不过。
好话说了一箩筐,姐姐长妹妹短的直说的唐暖耳朵里恨不得塞棉花了,她心道,你是我哪家的姐姐,我俩阿姐身在九颠,从哪冒出的你这么颗烂葱来。
终于,觉得自己前期铺垫算是够厚了,董侧妃那几句真章儿的肺腑才掏出来。
她先是小心的往四下看看,确定了环境安全,这才带点慎重的道:
‘妹妹初来乍到,对王府人事还不熟悉。姐姐也是看你投缘,真心喜欢怜惜你这才好心说几句。刚在厅上你也见识了,林乐华那张冷脸,不过妹妹莫被她那副模样吓到。要知这女人从来都是个欺软怕硬的。妹妹你有王爷宠爱,她心中妒忌,在你还未入府,王府还在张罗布置美人阁时,人前人后,林乐华不知说了多少污遭言语辱没妹妹,她说你是二嫁之妇亏缺德行,还说妹妹你以色侍人是狐媚伎俩不得长久。嗨,诸如这些还有好多。不过,这些妹妹都不必跟她计较,你只需知道王爷的爱重才最重要。这王府里虽说有王妃坐镇,但到底还是王爷说了才最算话。妹妹依着王爷,对她林乐华只需拿出你的气派来压着便是。她呀是惯来只会吠叫虚张声势的狗儿脾性,只要见你厉害比她凶,便自然要低头住口,日后见了你也都要绕着走的,呵呵。’
静静听着董侧妃将这一筐的话说完,唐暖脸上始终挂着不变的浅笑。她自分辨的出,这女人专门来给自己点火的,有心刺激自己去跟林侧妃斗,末了无论谁输谁赢,其实都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而她董侧妃则是小腿搭在高墙上,作壁上观看场好戏。
揉了揉自己因为假笑有点发酸的眼皮,先没答话,反而转身往岸边一块临水的青石上站住。然后手指着水里,道:
‘姐姐看,那水里有东西!’
董侧妃好奇过去,跟她并着肩头看。
这时,唐暖忽地做了个差点跌倒的假动作。董侧妃下意识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唐暖则借势跟她手儿更拉紧些,并将两个人头凑得更紧些,低声道:
‘多谢姐姐好意提醒,您说的妹妹都记下了。只是,不知这水里去年开春被您推下去的邵侧妃可也受过姐姐这些好话么?’
董侧妃听得脸上一僵,声音都生硬了下来:
‘你,你说的什么,我,我没听懂啊。’
嘴角微扯,唐暖仍拉紧她的手,不让两人间距离有丝毫的放缓,道:
‘瞧,那水里刚起了个水泡。邵侧妃来自水米之乡,不是那种对水性一点不通的。可她怎么就没上来呢,莫非是有人按住了头……’
董侧妃倏地侧首,失了温度的眸子死死盯住唐暖,道:
‘你是谁?’
两人身后有窸窸窣窣声音响起,董侧妃才要转头,唐暖却睁大了眼睛,轻蹙眉心道:
‘姐姐,我若是你便不会在这时转头,去看那让人心悸的东西。’
面对董侧妃的惊诧,唐暖才继续道:
‘后面的玫瑰从下头,刘娘子的身子做的花肥可滋养了这些花儿五年了。当初满王都名声可见的轻纱舞娘,就那般人不知鬼不觉的入了土。如今从土里爬出来,会是如何一番鬼模样,可都不敢想呢。就这,你敢看!’
听完这些,董侧妃脸上就跟打翻了调料瓶,全是酱色。后面一阵冷风,更是吹得她满后背都像给人扎了倒刺一般,不敢动弹一下。
呵呵,耳边忽地响起轻笑。
唐暖道:
‘姐姐,若是妹妹现在掉下水去,你是打算按住我的头,还是把我捞上来做花泥呢。’
董侧妃头皮跟着一紧,但当她反应过来时,唐暖已经扑通一声,自己跳下了寒冷的月湖。
而紧跟而来的,是两人身后传来的叫声:
‘啊,主子——’这是刚换好手炉,匆匆而回的唐暖的小侍婢。
‘不好啦,暖美人落湖啦——’这是恰巧从廊上经过的两个婆子的和声。
‘来人呐,快去禀报王爷王妃,暖美人被董侧妃推下月湖了——’这位是不知何由也正好路过的,不违轩侍候王妃的那个发髻溜光的婆子。
……
待唐暖幽幽地睁开眼,床边头一个迎上的便是良王满含焦急的关切目光。
而在良王后面,屋子里除了自己的几个侍婢,还有王妃和陈林关三位侧妃,而那位董侧妃倒也没走远,听哀嚎的声音,正是被人扣押着在门外。
见到唐暖醒了,良王倒先没着急问她来龙去脉,反而从下头手里接过药碗,边吹凉边坐到唐暖同侧,让她依着自己亲自喂药。
房中众女即便再得宠,都没有过这番待遇,自然看的个个都眼眶发红。
最后,还是王妃最先开口,问出今日主题:
‘暖美人,你可还记得自己因何落水的?’
随着她的问话,门外传来董侧妃凄切的一声吼:
‘王爷明鉴,妾身冤枉啊——’
唐暖那时刚喝了一口良王亲自喂的药汤,对甫一入耳的声音便做个顺势向外望去的动作,虽然隔着半截床幔还有珠帘以及外间墙壁,她根本看不到房门更瞧不见门外人,可面子上惊恐的表情还是做得足足的。
带着满眼分明的惧意,唐暖看看外头又瞧瞧王妃,最后再用余光看看良王,然后轻轻摇头。
她用自己的演技让众人相信,今儿的戏份明摆着就是一出王府后院老鸟欺负新鸟,还唬的这只漂亮柔弱的新鸟不敢说实话。
‘暖美人,你莫有顾虑。如今有王爷和本王妃为你做主,何况现场除了你的婢女,还有两个管园子的婆子,以及不违轩的李妈妈都是见证。有何委屈,你只管说来便是。’
唐暖已经喝完了药,良王将空碗递给下人,然后顺顺她的长发,轻声道:
‘王妃说的对,有话直说,本王在这里,看谁敢给你委屈。’
委委屈屈的抬眼看看又再垂下眸子,唐暖将心神不宁演绎的极是生动。
她将被褥抓紧后又松开,仿佛心里挣扎的很厉害。
然后,边从良王怀里移开,自顾自的躺平,再侧头向里,低声道:
‘失节之女,谈何委屈。是我自己不小心落水,与旁人无干。劳烦王爷和王妃还有众位姐姐担忧,都是我的不是。’
口中说着与人无干,可那里面的委屈之意是任谁都听得出来的。而看着唐暖背身而躺的动作,除了良王眼中是真的心疼外,余下四女则心肠各种。
王妃蹙眉,看着唐暖的背,她心里是又气又恼。气唐暖举止无礼,分明不将自己这个王妃看在眼里,居然敢背朝自己说话。这分明是依仗王爷在此的恃宠之举。恼的自己都把人证帮你铺垫了,既有机会,你就该识抬举,顺着咱的意思把董侧妃按死了。
林侧妃若有似无的摆弄了下衣角,眼梢带着藏都藏不住的轻蔑。董侧妃的死活她才不在乎,令她在意的是良王此时轻俯下身,当着众人暧昧的为唐暖按压太阳穴的动作。她当初只是将唐暖视为新宠,想着王爷不过贪新鲜,很快就有腻歪。可现在瞧来,府中哪个侧妃贵妾没做过新宠,但又有哪个有过唐暖这样的待遇。是以,心中的敌意和妒火也跟着凝重起来。
而另两位侧妃则和林侧妃的想法没多少不同,都是将唐暖看做狐媚。心中且嫉且羡,又酸又咸,味道杂乱。
‘累了?’良王柔声问。
唐暖沉沉下巴,算作点头。
良王缓缓撤去为她按压太阳穴的拇指,道:
‘好,累了就睡会吧。余下的本王解决,阿暖莫操心了。’
转回头,良王下榻同时,还不忘帮唐暖将床幔放下,又嘱咐女婢小心侍候,这才出了屋子。
王妃和三女自是跟在王爷后面。
大门外的嚎啕声因为良王的出现而提高不少,但很快就硬生生降低成了呜咽,仿佛嘴巴被堵上了。
外面很快就安宁下来,唐暖也没因为人走了就起身,反而真的安心的睡了个大大的回笼觉。
等她睡得足足的睁眼时,看着房里出现的两个人影,顿时笑的灿烂:
‘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