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所有的事情偷偷的都转入了地下。
沉住气,一件事情一件事情慢慢来做,好像就没有那么多意外和被动。
时宜还是在慢慢找线索,找证据。
周有北也是。
他白天一般会出去。
想在二次开墓之前能够找到能够突破围场的机会。
跟周宁西时而联系。也大致清楚了她在其中的主要工作。
车上的定位和监控装置还都留着。
周宁西是故意的,他知道。
先查清楚吧。
人命攸关。
如果最后真的周宁西也逃不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行为承担后果。
哪怕受点罪,也好过一辈子就在这里蝇营狗苟。
他现在是在为所有人谋求转机。
这两天,他几乎跑遍了工地附近的所有地区。有路的,没路的,山区,沼泽,湖泊,河流,村镇,商店。
还真是把看家本事都拿出来了。
好几天没见到时宜了。
也没有微信消息或者电话。
他们都知道,对方都在出力,没有人轻松。
所以哪怕再累,也还是要去做。赶在他们之前,一切就还有机会。
开墓的前一天,周有北带她出去。
附近集市上逛了一整天。
看皮影的时候,周有北坐在她旁边,轻声说。
“时宜,我买了明天晚上的票回去。但是跟沈以诚说好了我们今天晚上就回北京。”
“明天开坑,等会儿我们走小路过去。”
“所以这个事情,只有我们知道。”
“很危险,所以只有一次机会,成不成,都不能继续留下来了。”
时宜笑了笑,她能猜到。
她这十几天都没有出过门,知道他每天很早起,晚上很晚才回来。
她说:“我带了摄像设备。”
周有北点头。
原来这就叫默契。
时宜的声音传过来。
“墓坑里的雪还没化完,我本来以为没有这么快的。”
“下雪的时候开墓,对出土物破坏很大的。”
“他们真的不管不顾。”
周有北摸摸她的头:“这一次之后,他们又要换地方了。”
是啊,所以这一次如果放过了,以后可就再难找到。
时宜仰头突然问他:“那你的车怎么办?”
周有北笑笑:“没事,让沈以诚先看着。”
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关注这种奇怪的点。
山上天黑的早,四点多就已经看不太清楚。
周有北牵着她的手:“相信我吗?”
时宜笑:“相信你呀。”
弯弯绕绕终于找到地方。
半夜三点,还是没动静。
两个人都是亢奋的。
四点二十,听见车子靠近的声音。
陆陆续续人越来越多。灯光亮起来。
时宜早就装好了相机,这时候跟周有北一起在隐蔽的地方窝着,距离工地有一点距离,两个人都不敢动。
今天为了防止位置被追踪,他们都没带手机。
主要任务在后面陆陆续续都到了。
周有北拿着望远镜没看到周宁西,顿时感觉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下一秒,车上被拖下来的是宋琦章和沈以诚。
周有北后脑勺一凉。
怪不得一切都这么顺利。
上当了。
最先说话的是江东:“人呢?”
老定眯眯眼睛:“肯定还在这里,怎么可能真的回去?”
“附近吧。”说话的是叶坤。
两个人神经高度紧绷。
时宜一身冷汗,他还记得上次抵上她的拿把枪。
周宁西说过,这些人,没什么法律意识的。
还真是他妈的一群疯狗。
沈以诚往远处看了一眼。
周有北也看见了,两个人对视了一秒。
他按住时宜:“没事,沈以诚在这儿呢,会有人来救场的。”
报警已经不可靠,出警速度可能赶不上事态变化。
但是沈以诚看过来的那个眼神是镇定的。
这个时候,他们贸然出去只会正中对方下怀。
可是这个时候等下去吗,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下一秒来得很快,他们向来没什么耐心,枪已经掏出来了。
时宜看到黑乎乎的枪口对上宋琦章的那一刻。
被周有北死死按住。
她看到枪抵上宋琦章的太阳穴。
老定笑了笑:“还不出来吗,再不出来可就来不及了。”
寂静。
时宜被按着,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下来。
开口打破沉默的是宋琦章,他眼睛盯着老定。
“我认得你。张紫言是我大学同学,你是她爸爸。”
老定颇为意外的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
“第一次去实习的时候,她告诉我,她说她爸爸是考古队的。”
老定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
宋琦章笑了笑:“你完美的骗了她这么多年。”
接着说:“不过也难怪,你们这行,跟考古队还真有点像。”
老定扣动扳机。
宋琦章脸上满是嘲讽:“她转行当历史老师去了。去年同学聚会还见了一面。当时她说,大学学考古纯粹就是想体验一下考古队的父亲经历的生活。我们实习那一次,条件挺差的,晚上还有很多蛇,她当时吓哭了,说要是是自己爸爸来带队就好了。”
“我们那一届基本没成几个,大部分毕业都转行了,还有一些继续读了研究生然后又转行。但是上次聚会,正好是全国十大考古发现名单公布,结果出来的时候她还哭了,她说她真的很喜欢考古,但是没有做下来。觉得有个在考古队工作的爸爸,特别骄傲。”
“我猜,你很嫉妒魏长生老师吧。张紫言心目中的爸爸就是那个样子,骗她的谎话是你亲口说的,事故也是你一手制造的。没有办法,你这辈子也就这样了,考古队员和盗墓贼,差太远了。”
“心虚吗?晚上偷偷挖墓的时候?想过张紫言吗,她从小到大敬佩的父亲骗了她整整二十多年还将继续骗下去。”
“考古队晚上是不工作的,晚上偷偷摸摸的只有你们,记住了,下次骗她,可别露馅儿。”
时宜冲出去的一瞬间,老丁的枪就瞄准了她。
周有北追出去。
四个人,被团团围住。
冲出来的时候时宜就后悔了。
但是她等不了了。
宋琦章已经很尽力在拖延时间。
可是没有人过来。
那种无助的感觉。
她宁可被枪指着的,是她自己。
想起宋琦章之前在车上跟她说他拿证了。
一定不能有事,要让他完好无损的回去补上婚礼。
所以她出来了,他们就是逼着她出来。
但是现在的处境,他们四个人,都被枪指着,暗处不知道还有多少枪口已经瞄准。
周有北和沈以诚的枪甚至都来不及掏出来。
僵持,没有人说话。
门口沈以诚的人终于来了。
里里外外好几圈人。
场面混乱,但是出奇的安静。
时宜举起手,转过头的时候眼神在周有北身上停留了一秒。
周有北掏枪打中了老定的右腿。
平衡被打破。
同一瞬间,周宁西的声音传过来:“不准开枪!所有人不准开枪!”
叶坤转头,看着她,没有说什么。
周宁西站到他面前:“放他们走吧,我保证,他们不会再继续往下查了,今天晚上,今天晚上我就安排他们离开!”
“砰——”一声枪响。
老定跪在地上朝周有北开了枪,时宜转身去拉他,子弹嵌进了她的左臂。
周宁西声音嘶哑:“叶坤!求你!”
子弹结结实实打进肉里,时宜闷哼了一声。
叶坤看周宁西:“你拿什么求我。”
周宁西咬咬牙:“拿我自己,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
叶坤甩下她的手,走了。
周宁西朝周有北笑了笑,吩咐旁边黑衣服的男人:“开车吧,送他们出去。”
痛意袭来,时宜满脸都是冷汗。
周有北捂着她的伤口,血浸透了衣服流了满手。
黑衣服男人送他们去了一家私人诊所。
子弹取出来,时宜已经疼晕过去。
条件有限,只是做了简单的缝合。
连夜赶回北京。
去拍了片子,做了进一步的手术。情况非常糟糕,当即办理了住院手续。
周有北坐在病床旁边,时宜还昏迷着。
他当时没有想到,时宜会替他挡下。
她一向反应都不怎么快的。
傻不拉唧,发呆都能懵一整天的人。
怎么那个瞬间动作快到他都来不及。
医生已经说了,这个情况即便恢复的再好,左手也不能再执行精细动作。
怎么就这么凑巧,她偏偏惯用左手。
考古发掘,乐器,摄影,他所知道她会的技能里,没有一个是不需要左手就能完成的。
还记得她那次用左手开了个易拉罐瓶子,整个人开心的像是买彩票中了奖。
为什么就替他挡了呢,他可以挨这一枪,她不可以。
中午,时宜醒过来,但是整个人发着高烧,脸通红,手脚冰凉,整个嗓子说不出话来。
半清醒半迷糊。
医生加了药,才慢慢好一点。
第二天高烧终于完全退下来。
周有北在外面买了粥,时宜喝着喝着就抬起头问他:“周宁西怎么办啊。”
眼睛里亮晶晶的,像是下一秒就又要哭出来。
他握着她的手,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四个人都平安出来了,周宁西却成了被留下的那一个。
他说:“她能保护好自己,她会回来的。”
时宜喃喃自语:“我当时如果不出来,宋琦章说不定就……”
后面的话,说不出口。
当时的情景下,好像不论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