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挪威的森林》,尽管有朋友说看不下去,但是我喜欢,像喜欢村上春树的其他一些作品。事实上,我喜欢村上这个人的气息,一种有温度的气息。他的身影可能是地铁或公车里你身旁穿黑皮夹克的那个男人。
他说到最喜欢的女人,“我觉得自己不至于为长相端庄的所谓美人型女子怎么动心,相对说来,还是喜欢多少有点破绽的有个性的脸,有一种气势美”,这是多么不势利多么富于思想的男人啊,一切姿色不足知性充足的女人都会把他引为知己。
他说到男人最大的两种悲哀,“脱发和阳萎,不同于肥胖和烟瘾,不是自己努力就可纠正的那种性质。作为当事者心境相当黯然”,当事者得到这般理解,内心肯定想趋奔去握他的手。
拥有壮观销量的村上是属于这个时代的,不高山仰止也不法相庄严。他放松,真实,身上的衣服散发出他的气息,我想他有双温热的手掌。
有温度的东西总易唤起人的共鸣。比如菜场,盛热汤的碗,相貌普通笑容可掬的女人,憨胖的婴孩,还有眼泪,它们都是有温度的,是尘世生活的一部分。
在喧哗的酒吧看过一场“钢管秀”(有色情意味但不色情)。不是第一次看这样的表演了,我漫不经心转过头,想这是为男人们准备的节目。但那披着黑纱的女人上来后,我却看下去了。
第一眼诧异于她身材的“不标准”,这种娱乐场所最常见的表演者通常是消瘦骨感或丰满性感的,像排骨或蹄膀,但她这两者都不是,她就像大街上随便一个不出众也不难看的女人身材,个头胖瘦适中,适中得仿佛应该呆在卧室或厨房,而不是出现在一根暧昧的钢管旁。
很难用好或不好来界定这样的身材,我只是觉得了一股热气。她的头发,她的身体,热气正从这个年轻女人身上散发出来。不是排骨模特们的凉气,也不是蹄膀女郎的灼人,她的温度在36度左右,是春秋天午睡起身后将醒未醒的体温。
她的脸是模糊的,可她白腻的身体发着亮光,像水里一尾鳞片反光的鱼。
她在两米远的小舞台上,身体围绕一根冰冷的钢管展开,但我能感觉到血正在她皮肤下奔突。与以往看到的表演者不同,这是一个活生生的有情有欲的女人,烦恼快乐和常人一样多,她的性别只能是女性。而许多的表演者,她们的性别模糊,虽然有纤细的腰肢或呼之欲出的胸部,但常常让人忽略其性别。
从这个有温度的陌生女人,我想起另个没有温度的陌生女人。
在寂寥的商业街上,夜很深了,也许快有十二点。前面一家卷闸门拉下大半的店铺门口有具没有收进去的模特,苍白的脸红艳的嘴唇空洞的目光,她一丝表情都没有的脸漠然朝向大街,身上紧裹着件及膝风衣。
快走到她身旁时,前面走过去的情侣低低惊呼了一声,他们回转身望她,我才发现,天哪,这竟是一个真人!她的指间夹着一根燃着的香烟,表情纹丝不动,大理石般漠然。
她的脸隐在夜色中,让人觉得说不出的寒意。我想起“心如死灰”这个词。一支烟抵什么用呢?她让我觉得一场火也不一定能烘暖她了。她的身体根本不是适合引火的材质,就像塑胶铝皮一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