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夺阳久久没有说话。
他的印象里,或者在知道了真相之后,他所想象出来的他母亲的形象全部都是悲情的,但是现在,在母亲好友的讲述下,他的心中有了一个新的形象。
母亲一定是乐观向上的,喜欢笑的。
要不然,怎么会在那么恶劣的条件下,在那么绝望的处境中,却还是拿着笑容面对他,希望用笑容来治愈他,不让他发现任何的真相。
郑夺阳紧紧地握住了苏雪鸢的手,让自己的情绪一点点的平复下来。这么多年,他无数次都很想自己的母亲,可是这一次,这种想念好像是从骨子里面不断地钻出来,伴随着遗憾和后悔,像是一根又一根的针,狠狠地扎在他的每个毛孔里。
罗佩文看着郑夺阳,似乎是感受到了浓浓的悲伤,于是轻声说:“你母亲如果知道你这么用心的话,也会很高兴的。我这段时间都会在国内,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话,尽管联系我。对了,如果你在郑氏有需要资金支持的话,我也会全力支持你。”
她说着叹了口气,把所有对老友的想念都化在了这声叹气中。
“那她......”郑夺阳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了一丝害怕,哪怕在面对着无数的压力的时候,他也未曾像现在这样,胆怯着一件事。但因为苏雪鸢就在身边,所以他还是主动地问了出来:“她有跟您说过,她后悔结婚吗?”
“为什么会这么问?”罗佩文露出不解的神情:“她从来没有这么说过,不过她其实很少和我说她结婚之后的事情,包括你的父亲。”
提起郑伟谭的时候,罗佩文的眼神中明显的透露出了不满,但是再次看向郑夺阳的时候,目光中却露出刚才的温柔:“但是她和我提过你。”
“她...是怎么说的?”郑夺阳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
罗佩文笑了笑:“她很喜欢你。你母亲是个很浪漫的人,一开始无法接受自己竟然做了母亲,于是很小心翼翼,也有些害怕和紧张。但是和你的相处中,她变成了一个很细心的人,而且她和我不知说过一次,你对她而言是最珍贵的礼物,是她的天使。哪怕她再怎么不开心,但是看到你的那一刻,总是幸福的。”
郑夺阳的五官突然紧紧地皱了一下,他的神色有些悲怆,但是很快的又被他强行压了下去:“谢谢您罗阿姨,您今天所说的,对我影响很深。也许我之前想错了,我应该可以更了解我母亲一些。未来我可能会多有打扰您,希望您不要介意。”
“又在说客气话了,我怎么可能介意?你多来找找我,我也回忆一下过去的时光,其实我也很想念你母亲。”罗佩文轻声说着。
和罗佩文分别之后,苏雪鸢便开始观察着郑夺阳的神色变化,并且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你看,阿姨曾经是幸福的,快乐的。而且她没有因为你的存在而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那么喜欢你。相信我夺阳,每个母亲都会爱自己的孩子。”
苏雪鸢知道郑夺阳在怕些什么,刚才的他甚至在颤抖着,这是之前从未出现的情况。
果然,郑夺阳在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将自己所有的情绪全部的展现出来,他靠在苏雪鸢的肩膀上,双手颤抖着,眼睛通红,过了很久,那忍了很久的眼泪还是无法控制的往下掉了下来。
他之前一直觉得,是他的错。
如果不是他,他母亲会不会更决绝一些?
如果不是他,他的母亲是不是早会离开郑伟谭那个渣男,那么就不用强颜欢笑,不用那么痛苦的度过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甚至连真实的情绪都不敢在自己儿子面前展露出来。
但是现在,他从罗佩文的口中知道了,原来他的存在是让母亲感到过高兴地,可越是这样,郑夺阳的心里便涌现出越来越多的悔恨,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去了解母亲,为什么没有在对方最后的那段时光里多陪她,不是安静的待着,而是带着他的母亲去做一些冒险的事情。
苏雪鸢没有说话,而是始终抱着郑夺阳,并且在对方的后背上轻轻地抚摸着,无声地安慰着。
过了很久很久之后,郑夺阳才逐渐的缓和了情绪,他的双手抱在苏雪鸢的腰上,低声说:“谢谢你始终陪着我。”
“你也陪着我。”苏雪鸢坚持道:“我们是相互陪伴。”
就像他们当初走在一起的原因一样,他们是相互取暖,相互陪伴。
在那个无论如何也觉得自己格格不入的家庭里面,他们找到了彼此,也像现在,无论哪一个人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总是会有另外一个陪伴在对方的身边。
好不容易缓和了情绪之后,郑夺阳带着苏雪鸢一起回到了车上,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郑夺阳望着前方,轻声说:“原来我母亲是这样子的人,天真烂漫的少女,喜欢笑。我已经想好了要怎么举办了,白色通通都不要,要换成彩色,就像她所规划的那样。”
苏雪鸢笑了笑:“嗯,就按照她所规划的来,我要一起帮忙,毕竟天真的少女,这不就是说我吗?”
郑夺阳趁着红灯的时间看了她一眼,苏雪鸢立马挺直了胸膛,理直气壮地反问:“难道不是吗?”
“是,怎么可能不是?谁要是说不是了,我第一个反对。”郑夺阳的语气太过宠溺。
苏雪鸢的耳尖泛着红,要是没有遇到郑夺阳的话,或许她是个阴暗的,被仇恨所包围着的。但是遇到了郑夺阳之后,她的人生从只有黑色变成了五颜六色。
或许就和郑夺阳的母亲一样,因为一个人的存在,那些灰暗都可以看不见,因为一个人的光明足够了。
她这么想着,将手搭在郑夺阳的腿上,看向对方的眸子里面,映照出来的满满都是无法用语言表达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