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查查那个叫戚长生的。”
“还有许开文的背景,祖上三代的都翻个底儿清的出来。”
奚鸢的手指轻轻地敲击着桌面,有些随意,毫无节律,“顺带的,府上还有关系的刘凤和那婢女丫鬟也一并查一查。”
“呵!”尤非白捏着那红釉茶盏,轻轻转着,烛光映着杯沿的水光,“你倒是会顺带的,你怎么不让本座将许府里里外外、老老少少、祖宗十八代都给你翻出来?”
奚鸢扬眉,“你若是都顺带,也并不是不可以。”
尤非白斜了她一眼,“你倒是美得很!”
“那是,毕竟我现在这顶着的是你红阁阁主的盛世容颜,自然美得很。”奚鸢扯了扯唇角。
这轻飘飘地一句堵一句,尤非白的脸色都不好了。
他倏地坐起身,单腿支起,将宽松的衣袍拢了一把,盖住了那大片细腻的肌理,“你这倒是求人办事的态度。”
沉眸,寒气萦绕周身,“怕不是和东流阁的那人多处了几日,便也随了性子。”
尤非白自来就是喜怒无常,但在她跟前,倒还是很少动怒的。
今儿却瞧见了这厮露了两分薄怒,还有些新鲜,“你说什么?瞧你这脸色,莫不是和那东流阁的宴公子有什么过节?”
奚鸢本是无意地说笑,不料尤非白神色一变,“本座同那故作清高之人有何过节!十万八千里的打不着。”
“你们相识。”语气笃定。
而且应当相交还不浅。
能够牵动尤非白情绪的人并不多,就屈指可数那么几个。
若是不打紧的,他早就叫那红阁的手下处之而畅快了。
尤非白心头暗叫一声不好,这丫头的敏感他可是见识过的。
掉以轻心了。
“你没见过他那张脸吗?”尤非白的脸趿拉了下来,满眼都是不满以及郁闷,“当年在与他相隔屏风而坐。那楼下分别送给他和本座一句话。”
“什么话。”
“白衣胜雪似谪仙。”
这句话应当是形容尉谨宴的。
“你的呢?”
说到他自己,尤非白那桃花眼微微眯起,里头蹿簇着火苗,“啪”地一声,那红釉杯子应声而碎。
碎片划破男人的指腹,血浅浅浸了出来,凝成血滴子,也不曾见那魅惑的容颜有半分的波澜,反而是那双桃花眼,折射着血色的光芒。
“妖冶邪魅胜花魁。”
“噗嗤!”
奚鸢忍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
难怪了!
这尤非白尤为对自己的那张脸张狂爱惜,还特喜欢显摆那张脸迷得人七荤八素才得意。
谁知道一个仙一个妖也就罢了,偏偏地把他跟花魁放一块儿,那不气得他想咬人抽筋扒皮也不为过。
“诶,你别说,那人形容得还真恰当。”
奚鸢笑得眉眼中如星辰璀璨,一瞬间,看得尤非白也愣住了。
“我就想知道,你当时有没有拧断人的脖子?”
重逢以来,尤非白还从未见过奚鸢有如此自然生动的神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都忘记了怼她了,直到奚鸢说完之后,又叫了他一声,才回过神来。
敛神,“一眼瞎的,还不值得脏了本座的手。”
他自然不会告诉奚鸢,当时尉谨宴在,就是他出手,那厮也能从他手里救下那瞎眼的孙子!
“倒也是。”奚鸢不疑有他。
不过也因为这么一闹,把这他和尉谨宴的事儿含盖过去了。
“马上就腊八了,准备得怎么样了?”
“本座办事,你还不放心?”
尤非白将手指放入旁边斟满清酒的茶盏中,血色在清酒中如抽丝剥茧般丝丝缕缕牵扯而开。
“不过,听说翟睿霖叫你腊八那日伴驾随行是吧?”
他抬起手指,清酒顺着指尖滴落酒盏,又叫那杯盏中的牵连的血丝轻轻涟漪荡漾。
男人也未曾拿过丝帕擦拭,而是将手指放在了唇边,轻吮了一下,绯色的薄唇轻染水色,潋滟渐深。
那勾人的动作,大概不论男女,任谁见了十有八九都是忍不住的。
真是活脱脱一妖精!
奚鸢在心底暗骂了一句,后道,“是。”
“那你警醒着,什么匕首啊,软剑啊,都多带些。那日……多半刀光剑影命无情。”
“你那儿收了什么消息?”
尤非白明是知道的,可却是就闭口不说,“届时你便知晓了。”
既不肯说,那奚鸢也不多问。
嘱咐了一句,“我说的,你别忘了就成。”
走之前,像是报复一般,又道,“拜托了,花魁。”
说完,便闪身离开,没了影儿。
尤非白看着那已经没了人影儿的门口,随手一个酒盏砸了过去,“啪”地一声四碎落地。
却是低低的哼笑从那胸腔溢出,一双勾人心魄的眸子灿若三月桃花色,“你个记仇的小丫头片子!”
……
城郊树林。
一穿着黑色夜行衣,有罩着黑色斗篷的人站在树林尽头的小河边处。
河水倒映着皎洁的月光淌过那河中央凸起的石头,流出哗啦的水声。
“事情安排得怎么样?”一道压低嗓子的女声从那斗篷下传出。
身后站的也是一个女人,同样一身夜行衣,低着头,月光下额头隐约而现,下半张脸藏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回宫主,一切准备就绪,就等那狗皇帝和玉簪明日去祭天。只要他敢去,我们就叫他有去无回!”
那前面的女人望着潺潺的流水,冷哼了一声,没有接话。
“不过宫主,我们谋划此事半年之久。这近日多出了个林檎,宫里传出消息来,说这狗皇帝会叫那个叫林檎的将军伴驾随行。”
“林檎?什么来路?”
“不知,就是一个小将军。但是据说他可敌千军万马,让敌人闻风丧胆。宫里头那位说,狗皇帝可偏宠这位从五品的小将军了,还叫云公公带他去了狗皇帝修得夜合宫里头去。”
一直思忖着要不要对林檎下手的女人闻言,猛地转过身来,“什么?”
“你可听清楚了,带他进的是夜合宫?!”女人沉声质问。
“宫里那位说了,特意嘱咐属下禀告宫主。还说近日宫主不在墨都,还发生了不少事。那狗皇帝把护国将军府也赐给了那个叫林檎的将军,正处盛宠。”后头的那女人恭敬地禀告。
“夜合宫……护国将军府……林檎……”那女人低喃重复。
沉默了许久,然后仿佛是定了定心神,“计划照常。至于那林檎,我们的目标不是他,他若是非要来拦我们的道儿,就怪不得谁了!”
声音裹着夜寒,一如冬日的河水,冷彻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