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玲珑和慈昕两人便是就这样徒然下落。
“不——”
耳旁传来翟睿霖撕心裂肺的声音,看着他着急地飞身跳下城墙。
这声音落在奚鸢的耳里,她觉得格外的动听。
周遭还有宫人的惊呼声。
都是说“皇上!静妃娘娘的!”
却是没有一个人叫慈昕的。
城楼下围观的百姓瞧着这一幕,都不由得惊呼。
翟睿霖飞身朝下,稳稳地接住了玉玲珑,把她抱在怀里,似心有余悸地解开玉玲珑神色的绳索。
玉玲珑靠在翟睿霖的怀里,脸色煞白地缩在他的怀中,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如何也不撒手。
“没事了……没事了……”他抬手放在玉玲珑的后背,状似轻轻地安抚,“别担心,我在这里……”
却是在说话间,侧头瞥向了那处躺在地上了无生气的慈昕。
鲜血从她的身体下渐渐地溢散开来。
奚鸢低头,瞧着那慈昕,强迫自己没有移开眼睛。
慈昕,对不起,我本不该牵连与你。只是,你怀着的,是他的血脉。如果要报仇,还是要我下地狱,尽管来找我便是,我都受着!
她望着翟睿霖缓缓地将玉玲珑抱起。
“翟睿霖!如今我杀不了你!但你这个皇位也别想坐稳!”
奚鸢面朝着城楼底下,大吼。
城楼下的男人,和那城楼下聚集的百姓,全部都不约而同地朝她忘了过来。
“我是大祁的皇后!我叫苏奚鸢!我是苏京墨的女儿!我是在边关为大祁拼搏生死的林檎!”
“世人都说我受尽恩宠,入宫为后,说我苏家福泽身后,但是你们却不知道!就是这个给我荣华富贵的男人,你们当今的皇上!”
“他亲手逼死了我娘我爹!亲自下令杀死了苏家满门!杀害了我苏家上下的每一个人!甚至还亲手一把火将护国将军府化为了灰烬!”
“为为他冲锋陷阵,他却挑断我的手脚筋,将我困在这皇宫中!他只为了一己私欲,便是要置边关百姓生死不顾,发动战争!甚至纵容身边的人投递叛国,害死边关奋勇拼杀的万千将士!”
“都以为他是个明君,不过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而已!我以性命明鉴,只让天下百姓,看清他翟睿霖丑陋的真面目!”
说着,苏奚鸢便是举起了长剑,横在了颈项。
见状,翟睿霖大惊,“苏奚鸢!住手!”
他一身明黄的衣袍,大叫一声,更是让所有人都更加确信那城墙之上的,确实是他们大祁的皇后,是那个护国大将军的女儿,是为他们守卫边疆的林檎将军。
更是对方才那骇人的真相,多了几分震惊。
翟睿霖顾不得其他,将玉玲珑徒然地放在了地上,也不管她有没有站稳,便是朝城墙之上奔了过去。
“苏奚鸢!你住手!你住手!朕不许你这么做,你要是敢!朕就……朕就……”翟睿霖突然发现,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威胁她的东西了。
只得加快脚程。
奚鸢横握着长剑,望着护国将军府的方向,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爹,娘,女儿不孝,竟是被蒙蔽了双眼这般!
九泉之下,如何惩罚,我任凭处置!
华姐姐……我来找你了……你等等我……
她用力一拉。
千钧一发时刻。
“叮”地一声。
不知从何处打来的暗器,同时击打在她的手腕处和长剑上,长剑应声而落。
奚鸢抬眸,却是瞧不见任何人的出现。
眼看着翟睿霖冲了上来,一把将她扑倒在地。
“苏奚鸢!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朕舍不得杀你,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战朕的底线?!”翟睿霖几乎是掐着苏奚鸢的脖子低吼出来的。
他红着一双眼,那眼珠子仿佛是要瞪出来一般。
“不,我宁可你早早地杀了我。至少我不会落到如今,九泉之下,无颜面对苏家之人的下场。”面对翟睿霖眼角的眦烈,奚鸢反而扬起了唇角。
“不过,能够用你的刀自尽要好,至少,我可以把这颗曾经满满装着你的心剖掉!嗯……”
奚鸢话落,便是痛苦的闷哼。
翟睿霖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瞧见,奚鸢不知何时拔掉了他身上的匕首,一下子捅进了自己的心口。
“看吧,我都说过了,我若没有被蒙蔽眼睛,我还是很了解你的。这么多年了,你这随身带着匕首的习惯,就是别匕首的地方都没有变……”
“呵呵……翟睿霖,我恨你。如果有机会,我一定要手刃你的性命才甘心。只可惜,这辈子,我是没有机会了。那么来世……不要让我遇到了,不然——我一定亲手杀了你!”
看着苏奚鸢握着匕首的手,毫无生气地滑落而下,垂落在地。
“苏奚鸢……苏奚鸢……苏奚鸢!!”翟睿霖不住地摇晃着苏奚鸢,可是怀中的人,却是没有丝毫的反应。
“太医!太医!还不给朕快宣太医!”
翟睿霖抱着苏奚鸢便是往夜合宫里头冲。
玉玲珑爬上城楼,看到的便只有翟睿霖的一阙明黄衣角。
冬风不住地吹打着她单薄的裙裳,她却仿佛没有丝毫的感觉,呆呆地站在原地,宛如一块石头。
苏奚鸢!
为何……为何都这般了,为何你还是扎在他心口上的那根碰不得的刺!
三个孩子!
你害死了他三个孩子,他却依旧在乎你的死活!
你究竟是有多么滔天的本事,竟然叫他对你执着入魔这般深!
在方才,翟睿霖放弃了慈昕肚子里的孩子,选择了她时,天知道她的心里有多高兴。
她甚至想着,翟睿霖要如何处置苏奚鸢这个害死他三个孩子的恶毒女人!
却不想,苏奚鸢一剑横在颈项,他便是毫不犹豫地将她推开。
甚至,苏奚鸢那匕首插进心口,仿佛是要了他的命一般……
什么问责,什么惩罚,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如此在城墙之上,将他的恶行公诸于世,他此时一心想的,却是救她!
玉玲珑知道,这一场二十来年的争斗,她终究是输了。
输得彻底,输得可笑。
她输给的,不是苏奚鸢,却是翟睿霖的执念。
玉玲珑突然想,如果苏奚鸢不那么倔强,从了翟睿霖多好。
这样,她也不可能成为翟睿霖心头的那颗永远得不到的朱砂。正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执念更深……
若是得到了,她于翟睿霖倒是不会再那么重要了。
如今这般,不过是因为,至始至终,从前,翟睿霖没有得到苏京墨的肯定;而后来苏奚鸢回来,他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苏奚鸢的心,才这般疯魔。
她对翟睿霖,一心一意,满心满怀,背叛玉簪,让自己落得难以孕育生子的下场,却是终究上不了他的心头。
呵……
玉玲珑的长发凌乱在风中,低低地嗤笑了一声。
万春连忙上前小心地拥着玉玲珑,“娘娘,这里风大,我们先回宫!回宫暖暖身子,你这和身子才将养好些,可千万不能再着凉了。”
玉玲珑没有挣扎,由着万春拥着自己回了兰芷宫。
这一刻,她的心发生了变化,对翟睿霖的那些情意,仿佛是在那城墙之上,被那凛冽的冬风吹散。
原来,这个世上,爱谁,都不如爱自己。
“万春,将这殿内的炭火多加一些,还有往日本宫不喜的养生汤,也都重新做上。给本宫换杯热茶,还有,叫人准备汤水,本宫要沐浴,去去身体的寒气……”
……
夜合宫。
上前为苏奚鸢把脉的太医一个又一个。
可却是一个又一个都眉心紧锁,战战兢兢地说着无能为力。
“滚!滚!滚!”
翟睿霖几乎是发了狂一般,一脚一脚地踹在那些太医的身上。
“给朕滚!全部都给朕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