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翟睿霖口谕之后的几天,无忧发现,奚鸢对于吃的喝的那些对身体好的东西可以说是与先前截然不同的。
先前的那段时间,奚鸢不管是吃什么都没有胃口,总是要她跟小夜子劝过去劝过来才用一点点。
如今这两日,奚鸢会主动地说,叫厨房多熬点汤,晚间的时候,还要用一道夜宵。
明明都被皇上谴去了宫外,却是心情不错得很。
无忧瞧着,很是疑惑。
不过她想不明白,又见奚鸢这个改变,至少对她自己和身体好,便也没有多说什么。
想着,只要奚鸢的心态好起来,这样就不会因为皇上和静妃娘娘的事,吃不下喝不下的,对自己和孩子都不好。
如今的改变,至少是知道心疼自己和大皇子的。
思及此,无忧便是开心地叫人去准备了。
为了怕人瞧出来,无忧还特别多留了两个小心眼,跟御膳房的吩咐都是说:“最近娘娘胃口不好,但是娘娘凤体重要,太医又说娘娘先前受伤,身子亏得很,需要好生将养。你们便瞧着,对身体好的,都做些。让皇后娘娘能够吃个一两口的也好。不然娘娘凤体有恙,怪罪下来,都不是你我能够担待得起的。”
是以,御膳房的,不仅要想着做什么,还要怎么做才能够叫皇后娘娘有胃口。
这消息传到朝勤殿中,翟睿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苏奚鸢进宫之后,一直对吃的喝的都很随意,且都是得过且过的。
他留在夜合宫用膳的那些回,也没见她用多少。
觉得出现这样的情况,也实属平常。倒是对奚鸢身边的这个无忧的小宫女有几分重看。
当初只是从宫里最偏僻的院落找了一个闲杂的看着单纯的丫头叫到夜合宫伺候受伤的苏奚鸢的。
若是宫里其他的宫人,也摸不准是那个宫里头的人。
没想到,这随意挑过来的,倒还是一个真心护主的。
“吩咐下去,叫御膳房对皇后的膳食务必用心。”翟睿霖头也没抬,提笔在奏折上做着批注。
云公公听后,立马应下。
也没有吩咐旁人,而是自己亲自去了御膳房。
兰芷宫。
玉玲珑喝着补汤,听着宫人的禀告,冷哼一声,“都临到要走了,还不忘打磨这宫里头的人,难不成以为这般,皇上便会不忍心,收回成命?”
补汤喝了半碗之后,玉玲珑便用不下了,放到一旁,“那她也真是想得太简单了,不知道有句话叫圣命难违,金口玉言吗?”
万春贴心地递上了果脯的盘子,玉玲珑拿起一颗梅子放进嘴里,解了解那补汤的腻感,“还以为说个气话,皇上就会像从前一样,随她去么?”
玉玲珑嗤笑一声,抬手放在了腹部,带着几分得意,“如今,皇上的心思,可不是那耍耍性子,勾起皇上征服欲就可以拉住的了。”
“可是娘娘,奴婢听说,皇上还是吩咐了御膳房,对皇后娘娘的膳食务必用心。还是云公公亲自去走的一趟。你说皇上是不是对皇后娘娘还是……”万春小心地询问。
玉玲珑又拿了一颗梅子送进嘴里,大抵是有了身孕,从前她最不喜欢的酸梅子,如今倒是觉得可口得紧。
“那又如何,索性左右都是要离宫的人。等她一去,再回,这宫里便又会是另一番景象了。哪里还有她的容身之地?”
玉玲珑一点一点轻尝酸梅子,感觉格外的清爽。
“一个月,本宫还是忍得住的。”
见玉玲珑都这般是说了,寻芳给万春使了个眼色,万春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
朝勤殿。
“回皇上,今日往皇后宫里送的东西,据说都用了一些,其中那莲藕排骨汤,用得多一点。”云公公在一旁禀告。
闻言,翟睿霖微微颔首,“那便吩咐御膳房明日再准备一份莲藕排骨汤。”
云公公应下后,转到里间,去跟正在碾茶的慈昕说:“慈昕姑娘,老奴这边还有点事,劳烦你走一趟?”
慈昕放下手中的东西,微微福身,“云公公言重了,奴婢这便去办就是。”
直到慈昕离开之后,云公公又屏退了其他的几个宫人,才走到翟睿霖身旁。
“皇上,当真要送皇后出宫去寺庙礼佛?”
“有何不可?她在宫里头,不管是她,还是玲珑,都得不了安宁,还不如送她出去,省得再出什么岔子。”
顿了顿,男人的神色微微下沉,“何况,也是她自己说要去寺庙的,朕不过是顺了她的心意,还有什么不好的?”
翟睿霖的语气也是带着不悦的。
打从苏奚鸢进宫,明明平日里都是各宫妃嫔捧着哄着他的,如今他倒好,回回一肚子气从夜合宫出来,偏生还狠不下心来奈何得她。
“可是皇上……那日皇后娘娘有一句,说得没错。这后宫之事,不管大小都是要上禀皇后娘娘的。可如今后宫掌权的不是皇后娘娘,就是静妃娘娘有孕这样的大事,也没有谁去夜合宫走一遭。”
“原本娘娘自打进宫,您与娘娘就是不欢而散得多,娘娘如今只孤身一人,如今玉家的人又怀了身孕,她心底自然是不大痛快的。说到底,也还是因为娘娘心中对皇上在意,才有气的。”
云公公最是了解翟睿霖了,知道他如今心里那个结就是苏奚鸢。
若想这翟睿霖顺了心,还得让两个人的关系缓和,方才是能够得到最好解决的。
何况,这后宫之中,帝后和睦,才是长久之道。
“何况……皇上,皇后娘娘与旁人不同,她自小与您一起长大,待您,不只是皇上,更是朋友,更是兄长,自然比那些恭敬的妃嫔贵人们,要多了几分随意和亲近。若不然,皇后娘娘同后宫旁的女子一般,皇上您就觉得这心里头舒畅了?”
翟睿霖听后,放下了紫毫,突然陷入了沉默。
“可是那日她亲口同朕说……”
那晚的话,他没有同任何人说,只是一团火憋在心里头。
“皇上,如今静妃娘娘那边传来好消息,固然是极好的。可……皇后娘娘,还是孤身一人,您想,在这后宫之中,她又不能出去,也不能找个熟悉的人说说话,如今与兰芷宫形成一个对比,想必皇后娘娘心中也不好受的。”
“老奴不知那晚皇上与皇后娘娘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但自古以来,女子都爱口是心非的。皇上作为一国之君,一家之主,气度自然不会与女子小计较的,不是吗?或许皇上换个思路,会发现,事情兴许又不一样了……”
见翟睿霖的神色缓和,也陷入了沉思。
云公公便再也没有继续说了,转身去一旁,给翟睿霖沏茶了。
留下翟睿霖拧眉细细地思索,她和苏奚鸢之间相隔的……如她所说,是人命。如今她不知道,尚且如此,若是有一天,她知道了……那他……
如何才能够叫她前尘忘掉,不计较?
“云公公。”沉默许久之后,翟睿霖突然开口,唤了一声。
等云公公到跟前,他问:“这世上有没有一种东西,可以让人忘掉一切,从头开始的?”
“忘掉一切?从头开始?”云公公凝望着翟睿霖,重复了这么一句。
翟睿霖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有么?”
云公公皱眉,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然后回答:“老奴是听说过有这么一样东西,可以让人一觉醒来,就忘记所有的事,包括自己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这东西不太好寻。”
听后,翟睿霖竟然舒展开了眉头,“只要有就行。”
听到翟睿霖这么说,云公公便是大概了然了他想做什么,“那皇上这东西……”
“差人寻来。”
顿了顿,补充到,“最好在静妃生产之前寻到。”
“老奴这便去办。”
当晚,翟睿霖去了一趟夜合宫。
不过去的时候,无忧却推说奚鸢歇下了。
他望着寝殿内都未剪少的火烛,自然明白这不过是奚鸢不愿意见他罢了。
不管她是因为那晚说的事,还是因为云公公说的她还是在意,翟睿霖突然觉得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只要她的人在这里,待他日,云公公将东西寻回,那么,她的人,和心,就都会在他这里了。
如此,便能够打破这样的僵局。
届时就算是苏京墨在世,也阻止不了,她成为他翟睿霖的皇后了!
所以,奚鸢的避而不见,翟睿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今夜心情十分愉悦地吩咐无忧好生照顾奚鸢。
翟睿霖的话,奚鸢在殿内是有听到的。
即便如此,奚鸢也没有打算改变她的决定。
她低头抚摸着腹部,坚持不管前路如何,这个孩子,他会作为一个做平凡的孩子长大。
她不求他饱读诗书,不求他精明能干,更不求他建功立业,只求他一生快乐无虑,温饱无忧。
孩子的事安排好了,那么还剩下一个不管如何,都必须解决掉的人了——玉簪。
就在将近离宫的日子,奚鸢琢磨着将玉簪一起出宫礼佛,这样行事方便一些的时候。
薄烟也将衣物都收拾了一些,“金银首饰要不要带一些?”
奚鸢思索了片刻,这去寺庙虽然不需要这些黄白之物,但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带上吧,兴许能够有用呢?”
奚鸢坐在铜镜前,旁边放的是妆奁盒。
她打开,将金钗步摇的分到一旁,又将珍珠、珊瑚,玛瑙之类好收的手串耳坠之类的捡出来。
就在这时,却见无忧白着一张脸从殿外慌慌张张跑进来,还没来得及站稳,就一下子跌跪在奚鸢跟前。
“娘……娘娘……不好了!”
无忧望着她,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出后面的话。
“发生什么事了?慢慢说。”奚鸢弯腰将无忧扶起来,无奈摇头,“你呀,总是这么急急忙忙的,小心要吃大亏的。”
“奴婢方才去膳房给娘娘取点心,在路上听到他们都在说,我们吃了败仗,苍……苍大将军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