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无所顾忌了吗?”翟睿霖瞧着这张温柔的小脸,越看越想撕碎。
就算他明明知道,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找来的,可是还是怒火中烧。
这个女人!!
不过就仗着他的纵容,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他的底线!
“那你以为,把他们留在你的掌控之中,你就可以一辈子困住我了么?”奚鸢望着他,相比他怒意汹涌,反而是一脸的清淡。
同样的一句话,却是揭露出了翟睿霖的自欺欺人。
翟睿霖的神色一变再变,最后,他起身,指着苏奚鸢,食指虚点,“好!苏奚鸢,你很好!”
“真是好得很!”
“彼此。”她将剑放到一旁,刚好无忧端过来茶,奚鸢伸手将那茶轻轻地推到翟睿霖跟前,“皇上,今年的新茶,消暑降火的,尝尝?”
太过互相了解,到头来,便是对对方的软肋心知肚明。
若是互相伤害,不见血,却是刀刀戳心!
翟睿霖瞪着苏奚鸢,那目光,仿若刀子,想将她的心剜出来看个究竟。
为何他这般一再纵容,她却从不知足?!
最终,翟睿霖有些挫败地问了一句:“你究竟想如何?”
奚鸢端过她的那杯茶,轻抿一口,“我想如何,皇上当是知晓的,何必多问。”
“不可能。”翟睿霖刚端起那茶,又“啪”地一下拍回了桌上,“永远都不可能!”
这个回答,在意料之中。
奚鸢放下茶盏,转头看向翟睿霖,“出征之日,我想去送送他们。”
这突然转变的语气,翟睿霖往她这里多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谁也没有办法保证,这一去,他们所有人,都会毫发无伤地回来。”
刀剑无眼,沙场无情,饶是她,哪怕那凉国的战神不也终有一日有刀剑入体的时候么?
翟睿霖望着奚鸢,见她微微抬头,望着头顶合欢树上的绒花,那合欢花落在她的眼眸,镀上浅浅的暖色。
连带着她也感觉柔和了许多。
这一刻,是他向往这么多年的一幕。他希望经后的每一天,他们都能够像这一刹那般静好温和。
翟睿霖似无意识地应“嗯”了一声,算是答应,然后起身,离开了夜合宫。
十日后。
出征那天,奚鸢也一直相送到城门口,翟睿霖也没有阻止。
在墨都城门口下,那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下,奚鸢将那柄曾随她爹血战沙场,她也曾用它上阵杀敌的的宝剑,交给了苍梧,“我等你们凯旋的消息传回来。”
她说的,是等凯旋的消息,而不是等他们回来。
于她而言,最好的消息,便是打了胜仗,而他们也不必回到这个冰冷的魔窟来。
苍梧以军姿的姿势跪在她面前,接过宝剑,双手奉于头顶,“苍梧定当不辱皇命,不叫你失望!”
“去吧。”奚鸢挥了挥手,最终还是没有忍住,低吼一声:“都给我活着回来!”
从前,奚鸢是从来不说这句话的。
她自小就知道,所谓刀剑无眼,不是一两句期盼便可以改变的事实。
当初的她,可以与他们并肩战场,尽她所能将他们好好保护。
可是这一次,她不在他们身边,而是在离他们千里之外的皇城。他们还没有走,她却已经开始忍不住地担忧。
“是!”
全军将士,异口同声。
这中气十足的声音,震耳发溃。
苍梧起身,走回那战马旁,翻身上马,高举那宝剑,浑厚地高吼一声:“出发!”
她望着苍梧领军前去,眼中是他们远去的身影,耳旁是那整齐有力的脚步声,直到将士们在那视线中渐渐淡去。
那一天,她和翟睿霖回宫的路上,谁也没有说话,也刚好,就不会吵架,还难得的心平气和地吃了一顿晚膳。
那晚,翟睿霖离开夜合宫的时候,站在那夜合宫外头,瞧着夜合宫的匾额,伫立良久。
在后面苍梧出征的几天里,奚鸢总是坐在那庭院中,时常习惯性地伸手从旁去抓什么东西,只是,伸手一抓,又抓了空。
她微微晃神,感觉心里似乎空落落的。
奚鸢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从前,苍梧上战场无数,她都从未有过心慌。
苍梧他们几人的功夫是她亲自传授,加上他们自己有点底子,所以学得很快的。关于行军策略,也都是她一点一点讲述教导的。
其实就是这次,她不在他们身边,以他们现在的策略和能力,对付没有战神卫衍的凉国来说,应当也是很有胜算的。
何况,还有齐武以及几个玄铁军旧部的人在,就是武力不及当年,那在一些行军打仗的战略上,也是大有裨益的。
可尽管她心知如此,但还是……
“娘娘是在担心苍梧将军他们吗?”无忧瞧着苏奚鸢满脸的怅然和那眼中隐隐的担忧,给她倒了一杯凉茶,小心地询问。
奚鸢端起凉茶,一杯灌进肚中,可是也没能浇灭她心头的愁绪。
“娘娘,您别担心了。苍梧将军他们那般厉害,定然会大获全胜的!”无忧笑着安慰到。
她转过头,瞧着无忧眼中的光芒,那坚定的语气和神情,轻轻一笑。
低低“嗯”了一声,轻叹一口气,但愿真如这般吧!
七月七日。
七夕。
云公公又是捧着一身男装到这夜合宫来,“娘娘,请您换上衣袍,与老奴走一趟。”
换常服,就是说要出宫?
奚鸢压下心底的疑惑,不过想着他好歹总归同意了玄铁军旧部前往边关,包括旧部的那些家眷,听了他们的话要搬离墨都城时,据尤非白那边来的消息,也没有阻止和平加干预。
目前,墨都城内,基本有家眷的玄铁军旧部那些家人都陆续往外搬了出去。
冲着这一点,她也没有多问,便换了衣袍。
与云公公出门的时候,无忧跟上时,却被云公公止退。
自打她伺候苏奚鸢,基本就没有离开过苏奚鸢,突然叫她不要跟着,无忧还有些不放心。
不过既然不让她跟,那她也无法违抗命令。
只好行礼应了“是”,止步侯在了夜合宫门口。
今日出宫,竟是没有乘车,只是带了云公公和一个侍卫。
等到走出一段距离之后,她瞧着满街的灯笼,黑夜如昼。
这涌动的人潮,她也明白过来,为何没有驾车。
若是驾车,怕是走到了这儿,就是举步维艰了。
头顶是画满花灯拉展开来的绳索,那花灯照的整个接到灯火通明。
奚鸢转过头,在那灯光下,今日的翟睿霖也多了几分柔和。
就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带她出宫来又是为何?
自然,她是不觉得,翟睿霖带他出来,是为了与她一起过七夕的。
两人在人潮中不紧不慢地皱着,不说什么,也不问什么,更不买什么。
相比身旁那些提着灯笼,买着那些小玩意儿的人,两人显得格外的突兀与奇怪。
“你看你看,这是个鸳鸯鸟!你给我买好不好?”
“呀!这个同心结好漂亮啊,我们买一个吧!”
……
奚鸢瞧着身旁那个满眼都放着精光的小姑娘,不禁想起了当年爱凑热闹,也爱这般见着欢喜的就缠着人买买买。
那个时候,翟睿霖都是满脸的冰冷,带着不耐烦。最后刑陵游跟在她后头,给她将那些东西都一一买上,叫小厮送到护国将军府上的。
时过境迁,身旁还是这个男人,而身后再也没有了刑陵游。当然,她也没有了当年的天真烂漫,对这些也毫无兴致可言。
“要不要……”
也不知道是周围的人太吵,还是她想得太出神,竟然是没有听清,偏头问:“你说什么?”
她见翟睿霖薄唇微掀,似乎想说什么,不过听到她的话后,顿时脸色微沉,拧住了眉头。
倒是最后一个字也没有说,仿若负气一般,抬脚径直离去。
瞧着这反应,奚鸢一脸莫名,抬脚跟上。
只是男人步子迈得大,又走得快,奚鸢跟得吃力。
走上那拱桥,人来人往,她便在人群中找不到了男人的身影。
四下张望,没有瞧见男人,倒是看到那河畔都是些放花灯的姑娘,那一朵朵的花灯绽放在河中,顺着河流,映着粼粼的暖波,仿若满天的星河。
璀璨星光,叫人沉迷痴缠。
她抬头,望了一眼,那高挂的明月,月光皎洁如练。
突然,一道凌厉的杀意从旁刮过。
奚鸢倏地转头望过去,便见一黑衣人的长剑直指的方向,竟是翟睿霖。
只见他身旁的侍卫拔剑相抵,兵器相接,“叮”地一声脆响,吓得拱桥河边的人群一下子面容失色,四散逃开。
却只见一人逆行地朝着这边而来,月光之下,冷芒乍现。
“小心!”
来不及思考,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奚鸢已挡在了翟睿霖的身前,两指捏住剑刃,欲想用内力震麻对方虎口,手腕转过击落长剑,却忘记,她一身武功早已废了。
一切发生得太快,待她想起时,听见“噗嗤”一声,长剑一下子贯入她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