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忧连忙跪地行礼。
翟睿霖轻轻地拂了拂手,走上前。
凤眸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片和汤汁,眸光一凛,“怎么回事?”
眉宇间尽是威严与怒意。
“皇上恕罪!”刚准备起身的无忧又立马“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收拾,这就去重新煎药!”
说着,无忧便手忙脚乱地收拾那碎片,因为惶恐,手被那碎片的锋利划破都没有察觉。
奚鸢缓缓地垂落下手,掩住眼中的悲痛。
抬眸,望着翟睿霖满脸的怒意,她一时也摸不准翟睿霖是生她的气,还是无忧的气。
在她还不知道苏家如何之前,她不能惹恼翟睿霖。
奚鸢用手肘撑着身体到榻沿,手筋脚筋都被挑断,一时间她完全适应不过来。
在她的惊愕之中,自己就这样“咚”地一声,她便直直地栽了下去。
膝盖刚好磕跪在了那碎片之上,锋利之处倏地剜进了膝盖上的骨肉,那感觉虽不及被挑断手脚筋时的痛,但还是让她一瞬间头皮发麻,空白。
“小心!”
饶是翟睿霖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的胳膊,也没能让她幸免。
“怎么这么不小心!现在的你需要好生静养,就不要乱动了。太医和宫女都没有跟你讲吗?!”翟睿霖一开口,神情和语气,满是责备。
“还是你故意这般,好叫朕心疼的?还是你是在怨朕,怨朕把你关进牢里,害你受这等苦的?”
怨?
“臣……草民不敢。”奚鸢强忍着痛意,匍匐在地,“草民见过皇上,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狼狈地跪在他的脚下,这么多年,从未这样的不堪。
作为一个废物,跪在曾经她最爱慕的少年跟前,这一瞬间,仿佛是一朵在枝头开得最最艳丽的花儿,被狂风骤雨打落而下,满身泥泞,丑陋又卑微,卑微到了尘埃里。
她轻轻地呼吸,不经意间,动了一下,伤口便跟着扯动,膝盖的碎片,就像是一把早已发钝的小刀,一下一下地磨着伤口,磨着她的心。
她保持着这个动作,动弹不得,将满心的卑微与难过化为眼泪,滴落在地,与那乌黑的药汁融为一体,谁也不曾知道,那药汁里,留下了谁的悲伤与难过。
“你这是做什么?”翟睿霖以为奚鸢心中是在怪他的,不然为何会与他生分至此,“你我之间何用如此!”
翟睿霖蹲下身,握着她的双肩,让她直起身来。
抬眸,奚鸢眼底一片澄澈,只不过脸色煞白得可怕。
翟睿霖眉心一拧,垂眸落在了地上,瞧见她素衣的膝盖处鲜血染现,顿时眸色一沉,“太医!快传太医!”
男人弯腰一把将她横抱而起,小心地放回了床上。
握着她发凉的双手,满脸的自责与内疚,“鸢儿……”
瞧着她瘦削发白的小脸,翟睿霖抬手轻轻地抚上她的脸庞,“朕原以为天牢是最安全的,不成想竟会发生这样的事。”
奚鸢扯了扯唇角,“没事的。”
她决定在太庙那般行为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丢了性命的决心。
甚至她都已经有了,以她性命,换取民愤,逼得翟睿霖和玉簪不得不为苏家平冤的觉悟。
玉簪不会放过她,就像她不会放过玉簪一样。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答应朕,一定要快些好起来。等你好了,朕便颁旨昭告天下为你苏家翻案平冤,并追封你爹为护国忠烈侯。”
“一个月,一个月,你一定要快快的好起来。这样,朕便能够让你苏家同大祁共享永世福泽。”
“记得吗 ?你答应朕的,朕允诺你的,许你与苏家和我大祁共享永世福泽。等你好起来,一个月之后,朕便兑现当年的承诺,好不好?”
闻言,奚鸢眼珠微微动了动,出神半晌,仿佛才回过神来。
“真的吗?”她有些欣喜地问,眼中闪烁着眼泪。
这下,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爹不是叛贼,她苏家满门忠烈了。
她父亲戎马半生,终究不再被人戳着脊梁骨骂了。
真好……
仿佛等这句金口玉言,已经等了许多年。
“自然是一言九鼎,金口玉言。”翟睿霖摸了摸她的头,勾唇低笑,“傻鸢儿。”
“不过你要答应朕,一个月,一个月之内好起来。不然朕方才说的,就全都不作数了!”翟睿霖故意板起脸,像是故作威胁。
“好!一个月!”
奚鸢灿然一笑。
此时的她,只以为翟睿霖是为了让她快点好起来,所以定了一个期限。
后来的她才明白过来,这一个月,究竟是什么的期限。
若是他真的是为了苏家平冤,那又何须一个月的期限约定。
怪只怪,这个时候的她,只陷在喜悦之中,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