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的时候,瞧见那边塌上躺着的王淑珍还在哼哼,便转头嘱咐春风:“你将夫人扶到西厢房去请个大夫瞧瞧,好生伺候着,别让夫人也病了。”
“我没事,我还要服侍老爷呢!”王淑珍不甘心地喊道。
黎雨初对她微笑:“母亲不用惦记爹爹,爹这边我自会找人好好伺候,这两日你就暂且在西厢房歇息着,好生养着。”说完对春风打眼色,春风立刻叫旁边的两个粗使丫鬟帮着把王淑珍给扶了出去。
晚上,黎雨初亲自用食盒装了晚饭去竹苑陪黎栋用饭,他刚刚睡醒,气色好了许多。
“母亲呢?”黎雨初问。
黎栋摇头道:“她怪我对雨柔太过狠心,搬去偏院跟雨柔住去了,”说着气哼一声,“这个婆娘忒不讲道理。”
黎雨初心道搬走更好,脸上却是露出笑容:“爹,母亲就是心疼女儿,跟您置一会子气,过两日就好了。”
她将晚饭菜一一布在桌上,笑问:“爹,你感觉好点了吗?”
黎栋点头:“喝了你的药,身子爽利多了,还是我家雨初贴心啊!”
黎雨初掩嘴一笑道:“爹,这次可不是我的功劳,这要多谢三娘了。”
“你说吕三娘?”黎栋讶异地问。
“不是她还是哪个三娘呢?爹的药是她费心费力找来的方子,又费心费力找人带的药,然后还费心费力亲自煎的,她可真是三娘,这样费心费力,也费三次呢!”黎雨初口气轻快略带揶揄,说得黎栋老脸一红。
“那你……要好好替我谢谢三娘了。”他支吾道。
黎雨初笑:“要谢三娘,爹还是亲自谢吧,这会子人家熬好了药,正端着药碗站在外面等着爹吃完晚饭呢!”
黎栋立时有些激动,坐直了身体看向门口:“快快,快将她请进来!”
春风掩嘴一笑出去了,不会带着吕三娘进了屋,吕三娘手中果然捧着个药碗。
黎栋瞧见她冻得鼻头发红,神色之中顿显不忍,招呼:“快些坐到火盆旁烤一烤。”
三娘不动,黎雨初亲自拿了她手里的药碗,拉她坐到了火盆旁。
然后她又嘱咐丫鬟开饭,对黎栋道:“爹,这次布店的事三娘可是出了大气力的,这几日每日都忙到深夜呢,爹要不要替我们黎家谢谢三娘?”
“自然是要的,要的!”黎栋满脸堆笑答,说着招呼三娘,“来来来,一起吃晚饭吧!”
吕三娘诚惶诚恐:“那怎可——”
“有何不可,你只管坐着吃就是了,吃完了,我爹爹的药还要劳烦三娘喂呢。”黎雨初热情笑道,将吕三娘拉到饭桌旁坐了。
吃着晚饭的时候,黎雨初故意假装想起什么急事,中途退场了。
第二日早上来看黎栋的时候,她瞧见吕三娘已经到了,刚刚喂了黎栋喝下药去。
大约是屋子里烧得热,吕三娘的脸红红的,这么瞧去,倒是别有一番妩媚风情。
黎雨初心里好笑,也不说穿,只对吕三娘笑赞:“三娘,你起得好早,竟比我这女儿还贴心呢!”
吕三娘起身跟她行个礼:“大小姐,您陪老爷聊吧,我要去铺子里了。”说完就捧着空了的药碗,快步走出去了。
黎栋伸头看着她的背影,目光有些发直。
黎雨初轻轻叹口气道:“瞧着三娘的背影,我到想起一个人来。”
“谁啊?”黎栋看着门口,不经意地问。
“陈姨娘。”黎雨初幽幽回答,
黎栋神色一黯,没答话。
“我瞧三娘温柔可人、善解人意,这秉性倒是和陈姨娘十分相似,到现在我都隐约记得小时候陈姨娘给我糖吃哄我睡觉的情景,只可惜,陈姨娘福薄,竟早早的就走了。”黎雨初说着,轻叹口气。
陈姨娘原是黎家的丫鬟,早年王淑珍嫁进黎家之后,没少暗地里欺负黎雨初,都是陈姨娘偷偷护着她。
后来黎栋瞧陈姨娘美丽善良又温柔,便起了纳她为妾的心思,但多次为王淑珍阻挠。直到黎雨柔两岁,王淑珍被大夫确诊说是生头胎受了伤难再有孕,黎栋才借着无后为大的理由,纳了陈姨娘为妾。
黎栋听黎雨初如此说,也是扼腕:“真真是可惜,她死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她竟还怀有三个月身孕。唉,大约也是我黎栋注定命中无子吧!”
黎雨初眉头微跳,这个内情她竟不知!如此说来,陈姨娘的死还真的是一桩悬案了!
陈姨娘虽温柔,却也生性懦弱,那些年没少被王淑珍明里暗里欺负,后来得了一场风寒,竟越来越厉害,最后死了。死了之后才知,她肚子里竟还有个三个月的胎儿!
这陈姨娘是丫鬟出身,常年干活,身子骨还算是壮实的,按理说不能因为一场风寒就死了的。再加上还有个胎儿,这就更加可疑了。她的死到底有没有人捣鬼,还真是不好说了。
心思转了转,黎雨初又说回正题:“我看这三娘,不仅性子温柔,办事也利索,若能常留在爹身边,家里家外的,爹定然能省心不少。”
黎栋唬了一跳,连忙摆手:“雨初,可不能胡说,三娘年岁比爹小上许多,若是好好找,能找个年龄相仿的好男子。让她为妾,那是委屈了。更何况,你母亲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她若进门只怕是家里再无安宁了!”
黎雨初轻笑出声:“若是她心甘情愿呢?爹要是不要?”
黎栋红了脸,显然是心动了,口中却说:“爹不能要,不能要……”
黎雨初心里好笑,今日不过是试探罢了,她一个现代人,还真不会张罗着让别的女人去做妾,当真要撮合三娘和黎栋,那也得是在王淑珍让位的基础上。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傍晚时分,黎雨初正在吃晚饭,春风忽然急匆匆奔来:“大小姐,您快些去竹苑瞧瞧吧,夫人带了几个婆子丫鬟正在厮打吕三娘呢!”
黎雨初立刻起身,快步往竹苑而去。
走到院外便听见了王淑珍尖锐的叫骂声:“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货,竟敢勾搭我家老爷,今日打你是便宜你了,下次再让我瞧见,看我不刮花你的脸!”
三步并作两步,黎雨初进了院,瞧见吕三娘头发疯乱,衣衫不整的瘫坐在地,旁边围了几个丫鬟婆子,地上摔破了一只碗,旁边还有些药汁,看来是吕三娘来给黎栋送药的时候,被王淑珍打了。
柳眉倒竖,她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王淑珍冷哼着道:“大小姐来了呀,怎么着,我院里的事,大小姐也要插手了?”
黎雨初不理她,让萱儿将吕三娘扶起来,帮她拨开蓬乱的头发,看见她双颊通红高肿得不像个样子,原本还算秀丽的容貌面目全非了。
这王淑珍也是个狠角色,打人专打脸,毁人容貌手下毫不留情。
黎雨初心头火起,对萱儿道:“你扶三娘去西厢房让春风给找件衣裳换了。”
“大小姐,这女人要勾搭老爷,理当由我来处置!”王淑珍声音高亢道。
黎雨初看向她,唇角勾着冷笑:“母亲,爹都不在院中,她怎么勾搭了?吕三娘好歹也是布店的掌柜,不是咱们家的卖身奴婢可以没有理由就说打就打的!”
“她借送药之名勾搭你爹,这还不是理由吗?”王淑珍高喊,“当初大小姐那个不中用的夫君爬了丫鬟的床,大小姐,你把他们整得死的死伤的伤,现在有什么资格来的阻拦我!”
黎雨初脸色顿沉:“母亲,你这话就不对了,当初陈来是单单爬丫鬟的床这么简单的事吗,他陷害我让我差点沉河而死,这是草菅人命,证据确凿,他们有死有伤那是他们咎由自取!母亲今日打吕三娘,名目都还不清楚,我自然要来问两句的!”
王淑珍脸色通红,气道:“你的手伸得还真长,现在连你爹的身边人都要安排了!”
黎雨初冷笑:“爹身边的人我可不敢插手,既然如此,那就等爹回来了,看他怎么说吧!”
黎栋出去访友还未归,倘若他在,应该也不至于让吕三娘被打成这样。
“我和你爹是夫妻,内宅之事自有我做主,不必等你爹回来!”王淑珍强硬道。
正好此时,吕三娘已经换了件衣裳,重新梳了头发出来,听见王淑珍如此说,顿时愤愤回道:“我是布店的掌柜,不是你黎家内宅的女子,你管不了我!”
“你这个狐媚子,还有脸说话,瞧我不撕烂你那张嘴!”王淑珍骂着就招呼婆子上去撕嘴。
黎雨初沉声厉喝:“谁敢!”
那些婆子立时顿住步子露出害怕神色,黎雨初这些日子在处置各种事时的雷霆手段早就震慑了黎家所有的下人,他们都有些怕她。
瞧见婆子们不动了,王淑珍有些恼怒,对婆子们骂:“你们这些不中用的,到底这个家是我这个夫人做主,还是大小姐做主!她一个嫁不出去,还生了野种的女子,有什么资格在娘家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