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酒甜的婚礼华丽到盛怀暖有种做梦般的心悸,就算是被祁睿锋拎到车中也不断翻看着手机上拍摄的照片,雪白到一丝不苟反射光芒的婚纱,还有幸福到甜蜜的笑,脚下扔着束捧花,粉白相间,点缀着轻盈蓬松的满天星。
“喜欢?”
耳尖回荡着淡漠的男声,似乎是在宴会上喝了点红酒,他俯身过来时有着轻薄的酒香。
没有分过去任何的视线,盛怀暖嗓音温静,低低的笑:“恩,喜欢。”
“那我问少卿婚礼是哪家策划的,到时候我们结婚也用这家就是。”
说着,祁睿锋真的掏出手机准备拨出去电话。
全程盛怀暖都维持着最基本的微笑,恬静温柔的有着脱胎换骨的知分寸,在第一通电话显示无人接听后,她精致的眉目闪过丝讽刺,才慢慢启唇:“别试了,新婚夜,顾少卿会接你的电话就怪了。”
“你不希望我打这通电话?”
“没有啊。”她仰脸,看着他放下手机看向她:“我只是不希望你打扰小酒甜罢了,上次的新婚夜就被搞砸了,这次你总不能还让她留下遗憾吧。”
没有人回应,那双腿交叠在一起的修长身形不知为何透出一股凌冽的寒意,这种感觉一直到别墅都未曾消散。
换鞋后,单手拎着捧花,管家主动迎了上来:“盛小姐,厨房还温着粥呢,您要不要喝一点?”
“不用了,谢谢,我现在想要休息了。”
抬脚,就准备朝楼梯走去,可身后一道声音突然唤她的名字:“盛书画。”咬紧而淡漠:“站住。”
脚步没有停下,便又听到那嗓音逼仄了三分:“你再走一步试试。”
在楼梯的第一阶上站定,盛怀暖失笑的转眸回来:“有什么事情吗?我困了,想要休息。”
从客厅到玄关的距离,两个人四目相对着。
祁睿锋从身上摸出根香烟,幽蓝色的烟火点燃,尼古丁的味道在这样的距离中不算很浓,可依旧让盛怀暖不太喜欢,蹙了蹙眉梢:“你能不能把烟掐了。”
“你在生气。”
肯定句式,她狐疑的看他:“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不想和我结婚。”
“怎么会啊,你手中掌控着我盛家的安危,我也已经乖乖的待在你身边了,不管是谈恋爱还是结婚,我自然都听你的。”她兀自笑了声,精致的脸蛋在灯光下明媚的不行:“难不成你是被今天小酒甜的婚礼触动了,那好啊,你找个婚礼公司,只要按照今天婚礼的标准,我就嫁给你。”
“盛书画。”
哑到极点的嗓音。
她歪头看他,勾唇出口的嗓音在安静的空气中格外的清晰:“祁睿锋,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啊,你想要谈恋爱,我和你谈恋爱,你想要结婚,我和你结婚,你如果想做别的事情,你直接和我商量行吗?天天这样一副模样,我真的不是你肚子中的蛔虫,不会明白的。”径直摇摇头:“要不是你以前也是这幅样子的话,我真的会建议你去看看医生。”
“你还爱我吗?”
“爱啊,以前的我多嚣张,可在你跟前乖得像是什么似的,是真的爱你呢。”
“我说的是现在。”
她笑,不冷不热,反问:“你觉得呢?”
别墅里安静了良久,他将香烟掐掉在掌心,招手,毫无温度的表达:“过来。”
没有反抗,盛怀暖乖顺的迈下台阶,任由祁睿锋握住她的手,掌心没有丝毫的茧子,细嫩的像是没骨头般。
垂眸把玩了下,男人嗓音淡薄:“你的孕妇脾气呢?”
“啊?”
她一时间没有听懂,直到男人重新重复一遍:“和慕酒甜撒娇弄嗔的,到我跟前就这么一副冷静克制的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另外一个慕酒甜。
单手环住他精瘦的腰身,折腾了这么一天,盛怀暖身心疲倦的窝在他怀中,下巴磕在他肩头:“只能说明我乖啊,再大的脾气在你跟前都收敛的干干净净,你以前不都是喜欢这样的我嘛,不管是和你的相处中,还是在盛伊人跟前。”说着,她扁扁嘴,状似委屈的姿态:“我嚣张跋扈你不喜欢,我现在乖乖的你也不喜欢,祁睿锋,你好难伺候哦。”
黑白分明的丹凤眸歪歪头盯着他楚楚可怜,脸蛋被秋风吹得发凉,现在都没有缓过来。
祁睿锋垂眸睨着她,大掌无声无息的收紧,心口皲裂开的都是细细密密说不出的异样感。
打横将人抱起来,抬脚往楼上走去:“无妨,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的。”
“真的?”
“恩。”
“真好。”素白手指把玩着他身前的西装扣子,纯黑色更衬得她指尖细嫩,连脸都没有仰:“只可惜,我现在都没有什么嚣张性子了,乖乖的挺好,至少不用费脑。”
安心当一个蠢货,一个曾经被他算计在鼓掌中,嫌弃厌恶就差拔掉棱角的蠢货。
心脏好似被只大掌无声息的攥紧,有那么一瞬祁睿锋想要揭开一切的质问,可话到嘴边又被咽了回去:“没事,以后我陪在你身边,你不用费脑想那么多,只要安心当被捧在掌心里娇宠的祁太太就好。”
“是吗?”
“恩。”停顿了下,这是从未有过的情话,淡漠的嗓音沾染上温度的轻询:“你以后也会陪我的,恩?”
“当然,你准备娶我了呢。”
娇笑的嗓音,丹凤眸抬起全是温软水媚,卷发披散在他臂弯中,晃动着小腿全身心依赖的姿态,一时间让人恍惚了心神。
可……
你准备娶我了。
却不是我准备嫁给你。
后来的后来,囚禁断腿被关在家具全无暗无天日的房间里,那一夜,祁睿锋睁眼到天明,脑海中回荡着的都是这一句,他终于清楚,她这样的一句,是多么的恨。
……
第二天,慕酒甜和顾少卿便飞往国外度蜜月。
可也是自从那日后,盛怀暖便似乎陷入一种绝对安静的状态,没有胃口吃喝,就只是窝在沙发上,话也不想说,也唯独祁睿锋在的时候,才多了那么几分情绪。
为此,专门叫了秦鸣过来检查,可他看着检查报告,脸上那股斯文劲儿全都收敛了起来,严肃的面无表情:“少爷,我专攻的不是妇产科,要不……您请专门的人再过来检查一次吧。”
这话的意思也就是秦鸣治不好。
别墅里一片死寂,将窝在沙发里的小女人紧紧搂在怀中,低低淡淡的嗓音:“去把顾家医院里的人叫来。”
“好的,少爷。”
正巧帮佣送上来什么都没放的清粥,秦鸣转身的瞬间便听到素日里淡然的嗓音面朝盛怀暖的时候化为的全是宠溺,盛着粥品的汤匙几乎是喂到嘴边:“乖,先和两口粥,有什么想吃的我让管家给你做。”
愣了几秒钟,盛怀暖才慢慢的仰脸,不过两天精致的小脸苍白了下来,摇头:“我不饿的。”
“不饿也要吃。”
她没有回应,继续摇头。
但祁睿锋的手就捏着勺子放在她的嘴边,暗如浓墨的黑眸有着坚持,大约半分钟后她才像是妥协了般,慢慢启唇将勺子咬在了嘴里。
一口吃下,甚至都没有等到祁睿锋继续去盛第二勺,盛怀暖脸色更是苍白了一个度,一歪头,趴在他的腿边就直接吐了出来,本来胃中就没什么东西,就直接干呕。
勺子扔在碗中的碰撞声音清脆,祁睿锋连忙帮她拍背,望向一旁的管家:“书画这两天都是这样吗?”
管家也被吓到了:“盛小姐这两天一直没吃什么东西,所以并没有。”
清扫了地面,将地毯撤走,最后用清水漱了漱口,他不敢再给她喂任何的东西。
幸好秦鸣的动作很快,连带着医生和检查仪器全部搬到了别墅里,重新通电连接开始检查,检查到盛怀暖都开始犯困,拽了拽男人的袖口,打了个哈欠,眼底泛上来水雾:“我想去睡觉。”
“好,我带你回去休息。”
祁睿锋朝医生看了眼,看到对方点头,他才起身将她打横抱起,动作轻柔,将人放在被褥之中后,还怕她感到害怕,低声轻哄着:“我在这陪你到睡着,乖,睡吧。”
盛怀暖无所谓,应了声,闭上双眼。
没过几分钟,房间里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
将被角掖好,祁睿锋居高临下凝视着那张在睡眠中白净精致的脸蛋,安静到让人几乎记不起往日里她嚣张张扬到鲜衣怒马时是如何的姿态,光影交错,眸深如海装着复杂的情绪。
良久,卧室的门板才开了又合。
埋在枕头中的女人没有睁眼,只是睫毛颤了下,红唇缓慢的勾起了层弧度。
顾氏名下医院里出来的医生,对祁睿锋和盛怀暖都熟悉,可待他询问起病情的时候却脸色为难:“祁先生,盛小姐已经多长时间没有和外人接触了?”
这样的问题让祁睿锋凝视他:“前天她刚参加了顾少卿和慕酒甜的婚礼。”
“到在那之前呢?”
“一个多月。”
医生露出个“果然”的表情,将刚刚出炉的检查结果送到男人的跟前:“盛小姐有比较严重的产前抑郁症,而且长期都没有和外人接触,这导致她交际欲更低,整个人的状态非常不好,甚至可能会影响到今后生产时的风险,再严重些的话,都有可能有轻生的念头。”
产前抑郁症。
玻璃杯直接砸在地板上,碎裂的声响。
简单来说,就是向往天空的金丝雀被关在笼子中时间长了,便失去了继续飞翔的念头。
就算这笼子是用宝石打造的又如何?
被惊了下,医生看着他那张淡漠到面无表情的脸,试探着继续:“如果可以的话,祁先生多找些盛小姐的朋友来陪陪她,最好是和她关系比较好的。”停顿了下,又添了句:“当然,如果盛小姐讨厌什么人或物的话,最好也不要继续出现在盛小姐面前了。”
讨厌的人或物?
捏在报告上的手指收紧,不动声色的笑。
那不就说的是他吗?
一直从天明坐到天黑,直到最后一缕遥远的阳光被黑暗吞噬,祁睿锋才重新起身,呼吸沉重,手脚麻木到差点跌落到地上,高大挺拔的身躯单膝跪在冰凉的地板上,撞击后的疼痛在喉间被堵住,呼吸不畅通的窒息感萦绕在身上。
被撤去的地毯,就像是撤去他心头最后一丝的自欺欺人。
如同困兽般黑暗的眸子,步履蹒跚的狼狈回到房间,推门就看见盛怀暖双手环膝的坐在床上,身子蜷缩成一团,昨天没有安全感又防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