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在前,慕酒甜跟在身后,一直到庭院里他才停下来。
这里有着路灯,光线虽然不至于黑暗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但总归也比不上宴会里的灯火通明,安德烈就站在对面三步远的地方,用一种强烈的审视眼神盯在慕酒甜的身上,灼热感和眸底的意味就算是隔着墨镜都格外的明显。
他缓慢的张口,毫不掩饰的不悦和高傲:“慕小姐,你终究是破坏了我女儿的安稳家庭。”
一时间,慕酒甜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一年前他们在龙凤轩里见面时的场景,安德烈就是用现在这幅高高在上的施舍傲慢表情看向她的。
“所以呢?”她仰脸笑,对方比她高出半个头的身高:“安德烈先生是准备给我一笔钱让我离开韦恩家族吗?好啊,那就要看你能够出多大足够让我心动的筹码了。”
“要知道我名下可是有韦恩家族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如果安德烈先生不能够
确定出多少钱合算的话,不如我给你一个好建议,你可以掏钱把我名下的股份高价买下来,这样你既能够进入韦恩家族,用股份来威胁巴特莱好好的对待你女儿,又能够显得是阿格莱亚的好父亲,一举两得。”
被人当众甩钱的待遇,慕酒甜只偶然在电视剧里瞧见过,当真的要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有着股莫名的兴奋。
倒是安德烈的眼神瞬间有着几分狐疑诡异,右手不断摩擦在拐杖上,食指上的戒指依旧有着岁月留下的考究痕迹,以前慕酒甜不知道,现在她才明白,那是克莱斯特家族家主的象征。
只不过是换人换戒,每个家主能够保留自己的戒指罢了。
安德烈眉梢隐匿在太阳镜后轻抬:“你朝我要钱?”
“不然呢,安德烈先生这么公然的将我约出来表示你对我的不满,不是想要将我从巴黎赶走?”画着精致妆容的脸蛋有着少许的寡淡,嗓音在夜风中凉凉的:“现在我知情识趣,只要安德烈先生的钱铺垫到足够的地步,我不仅会扭头就走,甚至还会帮你抹平其他的痕迹,保证在离开韦恩家族的同时还不牵连到你的身上。”
说着,慕酒甜便笑,和一年前在凤龙轩见面时的精神紧绷相比,有着冷矜从容的肆意味道:“怎么样,这笔买卖很划算的不是吗?”
安德烈从事设计这么多年,见过那么多的人和事,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慕酒甜丝毫没有说谎的痕迹。
她是丝毫不在乎韦恩这个姓氏,更是迫不及待的想要从他这里捞上一笔然后掉头就走。
这和他膝下长子的古板,次子的花心,还有小女儿的温柔如水却自有坚持,有着截然不同的感觉,灵动又温凉。
忍不住的转动了下手指上的戒指:“那你有没有想过阿格莱亚很喜欢你。”
“既然安德烈先生知道阿格莱亚喜欢我,还这么执意的觉得是我破坏了你女儿的幸福婚姻,想要赶我离开。你这个做父亲的都不在乎,那我这样一个外人又何必在乎她的感受。”慕酒甜聪明的倒打一耙,黑白分明的杏眸底掠过重重的笑意:“反正都是要离开的,我还不如多关心一下自己今后的幸福生活。”
安德烈灼热的视线落在了慕酒甜那张无辜又无赖的精致眉目之间,眸底划过一抹深意:“但如果你没有忘记的话,你曾经答应过我,无论你姓什么,都不会姓韦恩。”
“对啊,我后悔了不行?”
慕酒甜说的轻描淡写,满脸无辜的摊了摊手:“其实巴特莱说的对,百分之十五的股份是多大的一笔金额,足以让任何人心动。既然他愿意,那送给我当嫁妆我自然收。”
红唇勾出少许的笑意,就算是不明亮的灯光中,也能够很清楚的瞧见她脸上那懒懒散散的无赖调调。
从未有人敢在他跟前露出这样的模样,就算是阿格莱亚,他最宠爱的女儿,也是和他温温柔柔将道理居多。
“慕小姐。”虽然依旧是这样的称呼,但是莫名多了层让人听不懂的复杂感和韵味,他依旧保持着高傲的嗓音:“你知道我是谁吗?”
“了解过一点,阿格莱亚的亲生父亲,克莱斯特家族的上任家主,设计界的教父,摆出这些名头是准备威慑我一下?”
“你似乎很不喜欢我。”
她歪歪头,低低的嗓音敛着狭长的杏眸:“这不是很正常吗?每次莫名其妙的被和我没甚关系的人指指点点,我还没有自虐倾向,谢谢。”
毫不客气的话,让他脸上的表情一瞬间的收敛,沉冷而莫测。
就在她以为他要发火的时候,沉重的拐杖抬起,他和她擦肩而过,声调维持着一如既往的味道:“快回去吧,不然的话阿格莱亚该担心你了。”
所以……
慕酒甜盯着那道就算是拄着拐也丝毫不显老态龙钟的身影,他莫名其妙的将她叫出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这个问题不仅慕酒甜有疑惑,就连艾薇儿再见她的时候也端着酒杯,蹙眉询问:“安德烈爷爷叫你过去有什么事情吗?”
“不知道啊。”
慕酒甜耸肩,在灯光下泛着妖冶色彩的红酒沾染上她的唇,随意的抿了口:“可能是年纪大了,膝下的儿女都不太听话,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没甚背景还能够七拐八拐扯上关系的后辈,他自然要好好展现他的权威,只可惜……”啧啧出声:“扯威风这招在我在这里没什么作用。”
闻言,艾薇儿用一种格外诡异的眼神看向慕酒甜。
现在的她,和艾薇儿曾经在西城区认识的模样,有着很大的区别,曾经是温凉内敛,从表面上看,只会感觉到她是个端庄的毫无棱角的女孩子,就算是有点骄纵的小脾气,也和那些从小被娇养长大的贵族淑媛没甚大区别。
而现在,就算是不认识的人,仅一眼都能够感受到从她身上蔓延出来的经历过大起大落后的通透和肆意,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被她放进心中的。
抿了抿唇,艾薇儿从口袋中摸出根细细的女士香烟,在烟盒子上磕了磕,随口询问:“你要一根吗?”
“谢谢不需要。”
“好吧。”艾薇儿没有强求,手边没有烟灰缸,便也没有及时点上,纯粹的叼在红唇间,嗓音含含糊糊的:“我前两天听说,好像杰西的青人得罪了你,被你收拾了一顿?”
“你说的是劳拉?”
“恩,好像是叫这个名字吧。”
艾薇儿说着耸肩,她没怎么记住。
“她只是被杰西接回巴黎了,至于怎么处理我并没有参与。”慕酒甜端着酒杯轻轻袅袅的笑,她说的是实话,无论如何,劳拉都是韦恩·杰西的人,就算是事情牵连到她的身上,她看在杰西的面子上,也不会过多的插手:“现在似乎还住在杰西名下的别墅里,按照杰西的意思,总归是跟过他一场,就算是做错了事情,他也不太想要赶尽杀绝。”
“呵,韦恩·杰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仁慈了?”
艾薇儿像是听到什么天方夜谭似的讥笑,看见路过的侍者,随口朝他嘱咐送个烟灰缸过来。
慕酒甜没有继续解释,韦恩·杰西让她朝外传播的话她已经说到位了,其他的,就不归她管了。
自然,她也不会落井下石。
至于求情……
她已经找回来盛怀暖了,又何必在意一个曾经对自己有敌意,且只不过是性格相像的女孩子。
说着,她淡淡的朝着艾薇儿看了眼,对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比她高出来一些,出口的嗓音依旧温凉着,带着点笑意:“别说我了,倒是你,前两次打电话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你似乎有些变化。”
“变化?”艾薇儿挑眉,撩了把长发:“把你感觉我是变好还是没变好?”
“我也说不上来,你这样人格分裂的,我也是第一次碰见,不过……你现在哪个人格都不像。”
别说是温吞乖顺的那个人格,就算是深不见底的莫测人格也有着很大的区别。
侍者将烟灰缸送了过来,艾薇儿终于将香烟点燃,幽蓝色烟火后的吞云吐雾模样有着说不出的感觉,在慕酒甜注视的眼神中,她过于缓慢的轻笑:“是吗?那可能是我忘记告诉你了,我两个人格……合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