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死寂的空间里,粗重的喘声带着无尽的狼狈。
秦鸣已经将盛桀炵带来了,就在门外都不敢进来,医生试探性的看了顾少卿一眼,压低声音:“顾少,这样的刺激……”
“快好了。”
四周太静,顾少卿足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没错,今天的确是他放任柳梦榕找张本哲来侮辱慕酒甜,也的确是他故意放弃一切工作,找机会陪在慕酒甜的身边。
至于昨晚的民政局……
一半是发现陷入死局后的从头开始,另外一半,也是为了今天的计划。
只有彻彻底底的将婚姻放下,慕酒甜才可能容忍着自己待在她身边,提到祁睿锋,又或者是跟着他过来。
心机与心机之间的交汇碰撞。
顾少卿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那狰狞出的血色深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的从祁睿锋的脸上褪下去,慕酒甜这才松开捧着祁睿锋脸的动作,低头看了眼素白小手,似乎有些嫌弃。
转身:“好好养着你的伤,手骨废了,你以后在基地的前程也就彻底的毁了,没了权势,我看你怎么和幕后之人斗。”停顿了下,轻笑:“还有纪家,曾经又是利用我,又是利用怀暖的,纪家也是你的仇敌或者说是目标之一吧,双面夹击,祝你好运。”
越过顾少卿的肩头,慕酒甜没有做任何的停留,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说。
出了房间门,才隐约听到里面叫着“祁少”的声音,还有祁睿锋那长期没有进食喝水,宛若是从砂纸上磨过的嘶哑声:“放我下来,我要医生,还要换衣服。”
听着,慕酒甜眸底一片冷光,勾起的弧度刺骨。
还未下楼,顾少卿便追了上来,还未开口,就听见慕酒甜冷沉的嗓音:“你想要做的事情,我已经帮你做好了,就不用再找桀炵上来受这个刺激了吧。”
一时间的语噎,顾少卿下意识扣住了慕酒甜的手腕。
她侧眸,垂眼看了下:“不是吗?设计我过来,又故意当着我的面让秦鸣去找桀炵,不就是为了让我出言劝慰祁睿锋吗?”
“毕竟祁睿锋是因为盛怀暖变成现在这幅样子,而我最近又行为做事有着盛怀暖几分风格,甚至把头发都染成了茶色,你想要祁睿锋为了我,或者是说将我当做是一个心灵寄托而重新恢复过来,对吧。”
顾少卿无话可说。
脸色在光线下显得格外的晦暗,紧锁在慕酒甜脸上的视线幽深到像是打翻了的砚台。
薄唇微启:“酒甜,我……”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楼下有道熟悉的嗓音:“甜姨。”
一个消瘦了些的小身躯直接冲了过来,撞入慕酒甜的怀中,让她差点因为后坐力而摔倒在楼梯上,还是顾少卿眼疾手快的抚了一下。
盛桀炵也才发现自己闯祸了,挠了挠小脑袋,仰着脸濡慕:“甜姨,桀炵不是故意的。”
“甜姨知道。”
慕酒甜俯身,捏了捏他的小脸,低笑的勉强:“去陪陪你曾爷爷吧,他这段时间很想小桀炵的。”
“可是……”盛桀炵迟疑了一下,瞬间湿了的眼眸:“我想甜姨,甜姨是不喜欢我了吗?这么长时间都不来看我,而且好不容易见一面,你还要赶我去曾爷爷那里,我不喜欢他,我只喜欢甜姨,我只想陪着你。”
两条小胳膊搂在慕酒甜的腰间就不肯松手,要哭不哭的哽咽更是让人心头狠狠的一颤。
最近一段时间,慕酒甜觉得自己非常忙,忙着算计柳梦榕,忙着和顾少卿划清界限,忙着这忙着那,就是将盛桀炵给忙忘了。
愧疚感悄然而生,她一把将他的小身子抱起来,素白手指帮他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抱歉,是甜姨不好,甜姨给你道歉好不好?”
“不用,我就想今天甜姨陪陪我,好不好?”
“好。”
慕酒甜一口答应下来,无视顾少卿似乎想说什么的念头,抱着盛桀炵从楼上缓缓的下去,在书房里找到了祁老,正巧秦鸣已经给祁老汇报完了,她便带着盛桀炵和祁老聊了会儿天。
盛桀炵在慕酒甜的支持下,勉强同意在祁老这里住一晚,但前提条件是他不想要见到祁睿锋。
祁老满口答应了下来,就连精神看着都好了很多,大掌轻轻的在盛桀炵的后脑上抚摸着:“好,今晚曾爷爷让祁睿锋那个臭小子远离小桀炵。”
“恩,谢谢曾爷爷。”
一口气在祁家老宅待到下午五点,谢绝了祁老想要将她留下吃饭的念头,她悄无声息的离开了祁家老宅。
虽然已经是深夏初秋的交界处,但天气还是有些热,就连草色也还绿油油的,贴身精致的小西装,衣角有着微微的褶皱,茶色的长发披散在身后,站在橘红色的夕阳中,背影莫名有着股令人心疼的楚楚。
身后有脚步踩在草地上细细索索的声音,慕酒甜没有回头:“如果你想要感谢我,就不用了。如果是想要问我是不是原谅了祁睿锋,我也可以告诉你,并没有。”
只不过是在猜测到盛家父母去世是另有隐情后的临时改口而已。
至于其他,她不想多言。
顾少卿垂眸睨着她,嗓音意味不明:“你曾经为了很多人很多事丧失了你的理智,可这中间独独没有因为我过。”
盛怀暖、盛秦棋,甚至现在还多了个祁睿锋。
从第一次见面,顾少卿就清楚。
慕酒甜,一身傲骨和冷静,就算是被慕家打压了足足二十年,抛弃了五年,也依旧长成了现在这幅令人瞩目的模样。
越是如此,越是有着极度不可摧毁的理智。
慕酒甜低笑了声:“你知道因为什么吗?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很清楚和你只是交易,只是钱与身体之间的关系。现在回想起来,其实我是曾对你心动过的,不过苏安然就像是一巴掌狠狠的落在了我的脸上,不然你还真以为,你英俊如斯能够将我迷得神魂颠倒,还是将我扔在暮色的时候,我会不哭不闹那么大度是因为我冷静理智?”
不是。
一切都是扼住内心情感后的无所谓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乔秘书来接慕酒甜的时候,埃尔德就坐在后座上,弯腰进去,见到他的时候有着微微的惊讶。
“你的手臂怎么样了?”
“还好,再休养一段就能够拆掉石膏。”
埃尔德通过后视镜看了眼还站在那里的顾少卿,侧眸注视慕酒甜的脸色,包括她每一次的呼吸幅度的大小。
西方人更为立体的五官停顿了下,低声:“老板,您让乔秘书找的人已经找到了,您要亲自看看吗?”
“不用。”摆手,黑白分明的杏眸深沉:“我相信你们,按照我说的教,越快越好,等到你们教好后我再看,时间不多,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老板。”
埃尔德下意识应,还准备说什么的时候,猝然看见慕酒甜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划痕,没有破皮,却是有着大片的红肿,眼色鲜艳到令人突兀。
差点想要上手去摸,牵动了右臂的伤,疼的他眉梢狠狠一蹙:“老板,你胳膊上是怎么弄的?”
而且还在手臂内侧,地点隐蔽而亲密。
慕酒甜这才发现的睨了眼,用手摸了摸,胀热,按上去还有着轻微的刺疼。
回想了下没有想起来到底是在哪儿弄得,便随口漫不经心的开腔:“哦,可能是祁睿锋不小心用指甲挖的吧。”
毕竟当时他伸手都想要掐死她不是吗?
埃尔德的眉目在慕酒甜看不见的角度里勾勒出来几分心疼,却没有任何立场来说这样安抚的话,在唇齿中变了又变,最终开口:“老板,您真的准备帮祁睿锋一把吗?”
“按照刚刚您说的,这个时候直接废掉他,帮盛小姐报仇不是更好?”
其实埃尔德从慕酒甜口中大概知道她下午经历了什么后有着轻微的惊讶,在他的印象中,她不是这样的人。
“原谅?”
凉薄的嗓音比任何时候来的更加的淡漠,嫣红的唇角勾出嘲弄的冷蔑:“当然不,祁睿锋就算是死在我面前都赔偿不了他对怀暖曾经做过的事情。”
十二年的爱恋,十二年的心碎,五年的潜伏,几度濒临死亡。
“那您现在是准备……”
慕酒甜低笑,将车窗按了下来,徐徐夹杂着热力的风吹了进来,素白小手随意的搁在膝头,很明显的哂笑:“埃尔德,你明不明白一个词汇?”
“什么?”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车厢内一片安静中,掏出手机,在吹拂进来的热风中,女人的嗓音凉的让人透彻心扉:“武先生,要不要和我做笔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