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很快又来了一趟,重新将针扎好。
因为顾少卿右手背已经乌青了一片,医生只能够重新扎在左手背上,却按捺不住的微怒:“这位女士,请你看好你的男朋友,如果再有这样的情况的话,他今晚肯定会发烧的。”
“男朋友?”
慕酒甜有些好奇的咀嚼着这个字眼:“你是从哪儿看出来我和他是男女朋友关系的?”
“不是吗?”女医生皱了皱眉:“就算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难不成你还看不出来,他深爱着你啊,看谁的眼神都带着温淡,唯独看你的时候深情款款。”
是吗?
怎么慕酒甜自己看不出来。
微笑,让盛怀暖将人送走,冷眼看着沙发上脸色偏白的男人,英俊清雅却浮现着冷冽的暗色,她身侧的手指慢慢的蜷了起来。
说不上是心软,只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挺没意思的。
顾少卿的心不在自己的身上,又怎么会感知到自己曾经感觉过的彷徨无助呢?
“酒甜。”有人低低的唤她的名字,抬眸看了眼,顾少卿血色不太好的脸面朝着自己,眼神虚弱狼狈却依旧让人无法躲闪,他招手:“你过来。”
“有什么事吗?”
走近,冰凉的气息迎面而来。
就坐在男人的身边,他想要去摸她的侧脸,却被她躲了过去,嗓音起伏不大:“你别乱动,还扎着针呢,我不想第三次将医生叫回来。”
那张精致的小脸疏离,顾少卿没有怒,淡淡的:“狄克斯的事情我会帮你调查,如果他真的是被诬陷的,我也会帮你将所有的事情摆平。”指尖触到她的指尖,和自己的冰凉截然不同:“你是准备一直不搭理我吗?”
“这件事就不麻烦你了。”
她摇头,态度温凉着,只是眸底酝酿出几分嘲弄:“狄克斯是土生土长的巴黎人,向来没有竖过敌人,他的画廊也开了七年的时光,不可能突然才遭此横祸,所以我会自己调查。”
说到底,她还是不信任顾少卿罢了,害怕这件事是他一手所为,然后再找个替罪羊出来。
他的眉头瞬间蹙紧,冰冷的指尖扣在掌心中,沉声:“你还是怀疑我?”
“说怀疑有些过了。”慕酒甜轻巧的笑了下,黑白分明的杏眸清澈:“我只是觉得狄克斯挺无辜的,只不过是我身边一个操盘手,却因为我惹来了无妄之灾,毁了经营了这么多年的心血,我大概也只是想要帮他找回一份真正的真相而已。”
“酒甜,你口口声声都是为了狄克斯,那我呢?”
“我还以为这些问题只有女人才能够问得出来。”
今晚的事情似乎对于顾少卿的影响有些大,冰凉的五官线条皆覆盖着浓重的戾气,纯黑的眼眸紧锁在慕酒甜的脸上,薄唇微勾,某种湛湛的寒芒迸射出来:“酒甜,回答我的问题。”
对视了几秒钟,她轻笑了起来:“这样的问题不是该问顾少才来的合适吗?”
“我和你之间的相处,主动权从来都掌控在你的手中,我需要清楚的只是,在你没有对我失去兴趣之前,我都是要待在你身边的,又或者我是一个刚好需要交易,你是一个刚好有钱又有权却孤独的男人。”
钱货两讫,在顾少卿要求慕酒甜容忍苏安然存在的时候就形成了。
又何必妄想着现在有所改变。
看着那张阴鸷到仿佛是一把开了刃的刀子,几乎要溢出浓重暗色的男人,闻秘书佩服慕酒甜的敢说。
“那如果我说我会断绝和苏安然的一切关系呢?”
落在顾少卿身侧的小手猛然的被他攥住,男人紧绷的语气低沉清晰:“我已经撤回来了对她所有的保护,并且已经吩咐闻秘书去满足她最后一个愿望算是我对她的补偿,今后我和她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保护和补偿,原来在慕酒甜不知道的情况下,顾少卿为了苏安然做了这么多?
抽了抽手,无济于事,慕酒甜失笑:“还记得我们的赌注吗?”
“恩。”
“一切都等到回国后再说吧,你懂女人却又不懂女人,她是绝对不肯放弃你的。”像是苏安然那样的人,也许一辈子才能够攀附上一个顾少卿:“而且就算是没有了苏安然,也会有个柳梦榕,顾少,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永远不会改变。”
就算是结了婚又如何?
“酒甜,你应该明白……”
“恩,我都明白。”她径直打断,看着那张下巴绷紧,就算是狼狈都遮掩不住他原本矜贵和儒雅的男人:“明白柳梦榕是你的求而不得,是你曾经的梦,所以也麻烦顾少明白明白我,明白我对你的容忍,明白在我乖巧待在你身边的时候,别做出太多伤人的事情。”
轻笑,看着他,很是坦然:“我想我说的很清楚了,如果顾少还是听不懂的话,那我替你感到很抱歉。”
今晚的对话,有那么一瞬间的似曾相识。
可顾少卿的脑子很乱,一时间想不起来。
可她的话,条理分明理所当然的他没有任何能够反驳。
头顶上的灯光明亮,他的视线盯着她的五官看了良久,久到她维持着温凉的表情都有些僵硬,他才哑着嗓子:“一会儿我陪你回去。”
“好,等你输完液。”
她没有再想要将手抽出来,安安静静的坐在顾少卿的身边,享受着一刹那的安静。
距离很近,近的几乎能够听到他的心跳。
一瓶点滴少了多半瓶,房间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敲响了。
慕酒甜和盛怀暖的计划中并没有这一环,两个对视了一眼,无声无息。
闻秘书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面色带着几分冷凝,恭敬的单手放置身前,十五度鞠躬:“你好,我想要找下酒甜小姐。”
向来只称呼慕小姐,还从未听有人称呼过“酒甜小姐”。
有那么一瞬的微怔,闻秘书颔首:“请稍等。”
“太太,外面有人想要找您。”
从慕酒甜的角度能够清楚的看到门外站着的男人,修·詹姆斯。
他并不是盛怀暖能够找来的,所以说……
“让他进来吧。”
“酒甜小姐。”詹姆斯朝着慕酒甜鞠躬的角度更为的大,视线不着痕迹的环顾四周:“能不能麻烦您跟我离开一趟,有点事情需要您过去。”
看着三步远外的人,慕酒甜淡淡的扫视他:“什么事?”
詹姆斯有些迟疑,却还是当众开口:“先生和夫人在家发生了些口角,是关于您的,杰西少爷在国外没有回来,所以我冒昧的来请求您过去调节一下。”顿了下,若有似无的瞟了眼顾少卿:“好像是有人将您的事情捅给了夫人知晓,而且……也说了您和顾先生的关系。”
晦暗的眸子瞬间在灯光下划出锐利,按捺着想要将慕酒甜拉到怀中的念头,顾少卿压制着暴躁的声音:“詹姆斯先生这是暗指是我?”
“我并不敢,顾先生。”詹姆斯微笑,没有温度:“但经过调查,消息正是从您这里流传出来的,再加上您以前也做过这样的事情,还有和酒甜小姐之间的关系……”
所有人都将视线转到了慕酒甜的身上。
“酒甜。”攥着她小手的大掌逐渐用力,捏的她有些疼。
冷眼看着面前的场景,慕酒甜觉得一切恐怕都是天意。
她承认最开始的女人和狄克斯都是她的计划,但詹姆斯的出现却在她的计划之外,可却完美的重现了当初的场景。
她中药后被救,清醒后又被顾少卿因祁睿峰质问,最后经历苏安然的事情被抛下。
垂眸,一言不发,慕酒甜一根根掰着紧攥着自己的手指,嗓音温凉:“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我这两天都陪着你……”
“但你没有每分每秒都和我在一起。”慕酒甜几乎是在重复最初两个人的对话,盯着那双几乎和当初一模一样晦暗,却有着不同情绪跳动的眸子,失笑:“你看不惯我身边有巴特莱已经很久了,而且苏安然的事情发生后,也是他将我从你身边带走的,你厌恶他。”
最后四个字,咬着肯定。
针头再次被拔掉,这次并没有沁血,顾少卿怒火中烧一把将慕酒甜困在怀中,詹姆斯看不惯想要上前阻挠,却被闻秘书拦了下来,两个人谁也动弹不了谁,盛怀暖就在一旁双手环胸,冷眼观看着。
“我的顾太太现在是准备放下刚刚中了药的我,去看曾经和你一起上过新闻的男人了吗?”怒极反笑,泛着粗粝的手指狠狠的捏着她的下巴,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眸轻薄,一股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
咬紧,嗓音几乎是从喉咙中逼出来的:“顾太太刚刚不是说,我和你的相处之间主动权都掌控在我的手中吗?那我现在要求你不要离开这里,顾太太听吗?”
低笑,慕酒甜仰着脸蛋,气息温凉,坦坦荡荡:“顾少,我承认我和你之间是金钱关系,更是金主和女人之间的关系,但你也要清楚,我只是将我的身体卖给了你,并没有将自由给了你。”
垂眸去掰捏的她有些疼的大掌:“我去看谁或者是去找谁都是我的自由,顾少暂时还管不了。而且,在和你的相处中我会吃亏,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难不成顾少还不允许我找条退路吗?”
“慕酒甜……”
他低哑的嗓音带着浓烈的警告,在詹姆斯面前,慕酒甜这么说,几乎证明他和巴特莱之间的战斗,他输得一败涂地。
唇角下压,眸底闪过浓烈的暗色,几乎醇厚的要将人覆盖:“找退路?一个有妇之夫的男人?”
“的确是挺不好的。”
她丝毫没有遮掩的点头,甚至掰着指头:“巴特莱已经娶妻生子了,所以他不能够给我想要的地位和名分,只能够拿金钱和利益来补偿我,是比不上顾少选择的退路来的好。毕竟柳小姐是你的初恋,还马上要从名牌大学毕业,到时候就算是整个西城区都知道我曾经跟过你,也会夸赞你和柳小姐是郎才女貌破镜重圆,而我……
低笑了下:“则是破坏你们感情的小三,令人不齿的很。”
“好,很好。”在慕酒甜能够看得到的地方,男人的脸色徒然冷沉了下来,眼角眉梢覆盖着浓重的白霜,像是沁了碎冰的指尖不断在她脸蛋上游移着:“顾太太原来将一切都想好了,和我闹这些脾气是准备给梦榕回归时你离开我而铺路是吗?”
“如果顾少这么想能够安抚你被我伤害的心灵的话,随顾先生的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