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袁清洌才刚得到消息,箫云澈却已经坐在了白影堂内阁的花厅里,梁三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低头不语。
云澈淡淡的看了眼对面的人,喝了口茶,偏着头看了眼茶杯,又喝了一口道:“茶不错。”
梁三淡淡一笑:“宸王只是来喝茶?”
“你应该知道我为何来。”
梁三笑着摸了摸鼻子,道:“自然是知道的,那么你问吧。”
“为什么?”
“宸王还真是言简意赅。”
他的语气颇有一番意味深长的味道,云澈却不回答,只是默默喝茶,梁三垂着眼皮,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其实你不用来问,我之所以会这么做,只是因为,我要为哥哥报仇。”
箫云澈放下茶杯,抬眼看着梁三,道:“你身为白影堂的堂主,有的是机会和方法。”
“是,我的确有很多方法。”梁三毫不避讳,也看着箫云澈道:“但,这是现在最省力的方法。我不用花费任何财力物力,就连人力...去的也是我白影堂刚来的新人,这买卖很划算不是吗?”
箫云澈淡淡的看向窗外,道:“倒像个生意人。”
梁三哈哈大笑起来,道:“我本来就是生意人,怎么是像呢。生意人自然不做亏本的买卖。”
箫云澈站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看,转身对梁三道:“你想帮她,也当心自己,如果你出事,她也会难过。”
梁三闻言渐渐收了笑容,苦涩的皱了皱眉,道:“我是她的仇人,你竟然说我出事她会难过?”
“你我都清楚,她心里也清楚。”
“清楚什么?”
“杀母亲的人,不是你。”
“那是我哥哥!”梁三站起来,眼里满是怒气。
云澈走到桌边,将茶壶里的茶倒进梁三的杯子,瞥了他一眼道:“那不是你。”说完便转身离开,梁三冲着他的背问:“她真的会难过?”
箫云澈头也不回的说了一个字:“会。”
梁三看着那扇门,愣了好久,然后低下头将茶杯握紧手里,自言自语道:“果然还是你最懂她。”
“你去哪里了?”袁清洌终于等到箫云澈回来,看他一脸疲惫,心里生出一丝心疼。箫云澈见她如此关切的样子,心里暖暖的,拉着她的手道:“去见了梁三。”
“梁三?”袁清洌有些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
“原本只是猜测,见了他便证实了。”
袁清洌一听,笑着道:“所以你是去试探他的?”
“也不是,我至少有六成把握是他。”
“那还是试探啊。”
箫云澈看着她一脸认真的模样有些想笑,但想到梁三的神色,便将袁清洌拥入怀中道:“还好,我在他之前遇见你。”
袁清洌在他怀里探出脑袋问他何意,箫云澈苦笑着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心里却暗暗的想着,如果袁清洌最开始遇到的是梁三,以他的温和及深情,清冽会作何选择呢?
关于秦越,的确如莲妃所说的那样,皇上似乎早就看他不顺眼,这次的获罪来的异常的迅猛,距离御史的上表弹劾只过去了四日,皇上便以大不敬之名罢免了秦越的官职,并将他流放隋阳关。皇后苦苦求了皇上三日,后来直接晕了过去,即便这样也没能改变皇上的想法。
比皇后更痛苦的应当是太子轩辕寒珂,兵器坊被毁,国公爷这个支持者虽然官职仍在,但也形同虚设,如今又没了秦越的支持,就连皇后也受了牵连,他郁闷的在东宫喝酒,一杯接着一杯,把自己灌得烂醉,也不能释怀。
皇后从未央宫醒来,一遍一遍回忆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子的损失她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原本宫里的支持者江妃,也因为给太后送了玉罗汉的事被皇上处死,对外却只是宣称说江妃恭孝,随太后而去。夜里的未央宫何止是静,简直冰冷的让人害怕,皇后没有唤任何人服侍,自己默默的下床,将斗篷穿在身上,拉开门,站在廊下,望着天上那一轮玄月,心里有着千万种思绪。她原本可以不必思量这些事,她可以嫁给一个平凡的人,过平凡的生活,自己的孩子,家人,没有人会离开她,可是命运偏偏由不得她,一步一步将她推向绝境,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品尝痛苦的滋味,她厌弃这样的生活,厌弃这样什么都做不好的自己,如果这就是她的命,她也不要这样坐以待毙。
如今父亲走了,自己的儿子又还大器未成,自己若是在不能有所决断,怕是要一辈子看人眼色了,她自己不在乎这些,但却不能让寒珂受苦,所以,她必须要做一些事,能让寒珂顺利的登上皇位的事。
当务之急,要更加扩张自己和太子在朝中的势力,皇后当然知道,朝堂上有一部分人,是向着轩辕奕晗的,她需要做的是把他们都变成自己的人,或者说,变成太子的人,能用则用,不能用,那就只能废了。眼下轩辕奕晗还动不得,但他的势力范围里,最有用的,大概就是箫云澈了,如今箫云澈又娶了袁清洌,可见皇上对他,虽有防备却也不失信任,这人,怕是留不得了。
皇后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勉力扯出一丝微笑,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可怖。
箫云澈听流云汇报得到的消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袁清洌从内室出来,看他一脸淡漠,走过去拉了拉他的手,问他出了什么事,箫云澈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大抵是皇后要对付我了。”
“她要对付你?”
“收到消息说皇后近些日子私下见了很多朝臣,目的简而言之就是上表参我,就这样。”
“那你有什么应对之策?”袁清洌似有些担心。
箫云澈看着她的样子却是笑了,捏着她的手道:“不需要。他们要参,就让他们去参好了。”
“为何?”
“你呀,关心则乱。”
袁清洌不明所以的看着云澈,他拉着她坐下,道:“我将如何,难道是由那些大臣决定?”
“当然不是。”袁清洌脱口而出。
“那可是由皇后决定?”
袁清洌一愣,马上明白他的意思了。的确,箫云澈如何,不由大臣决定,也当然不由皇后决定,这决策权,一直在皇上手里,若皇上嫌了他,即便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皇上一样会治他的罪,但若他还有用,即便罪名再多,皇上也会视而不见。
所以,一起取决于皇上。
可这样一笑,袁清洌又有些担忧道:“可是,皇上他...”
“清儿放心,皇上暂时不会动我的,毕竟他们说的那些事,我不曾做过。”
“所以你还是有后手。”
箫云澈哈哈一笑:“我只是不会在明面上跟他们对着干,但并不代表我没有防范。总之我不会有事,你放心。”
“好,不管怎样,你万事当心。”
江妃被赐死之后,轩辕岱永一直在六王府里,每日喝酒,由于在太后的丧期,又有秦越的前车之鉴,也不好过分造次,每每在家里喝的烂醉,倒是苦了袁伶俐这个六王妃,总是收拾着家里的烂摊子,本来想回去国公府看看父亲母亲,却也没了机会。
轩辕岱永却也是个可恨的,有好几次喝了酒,看见袁伶俐就想到袁清洌,气不打一处来,对着袁伶俐或是羞辱或是打骂,弄的袁伶俐苦不堪言,在其他妾室面前,也没什么脸面可言了。
这一日邱安携夫人来看望六王爷和六王妃,楚薇薇见袁伶俐身上略有伤痕,便多嘴问了问是怎么回事,袁伶俐以前跟楚薇薇也是有过交集的,于是也就期期艾艾的说了一些,楚薇薇自是一番安慰,然后又陪着袁伶俐逛园子,吃茶下棋,一直到晚膳时分才离开。
真真是人走茶凉,袁伶俐看着空落落的院子,深深的叹了口气,问侍女王爷去了哪里,侍女说在书房,袁伶俐点点头,收了几件吃食往书房而去。
轩辕岱永脾气向来不小,袁伶俐刚到门口便听到他摔东西的声音,几个奴才被骂了出来,若是换做以前,袁伶俐一定转身离开,但是今天,她不仅没有离开,而且还拿着食盒走进屋里,关门声与怒喝声齐至,袁伶俐却只是淡淡的看了轩辕岱永一眼,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再将里面的吃食一样一样的摆出来...轩辕岱永看她,如同再看一个怪物,踉跄着走到袁伶俐面前道:“今日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老子要你滚出去,你没听见吗?”
面对他的怒喝,袁伶俐眼皮都没抬一下,却将手里的食盒一下子摔在地上,木质的盒子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轩辕岱永像是惊讶不已的模样,他从来没见过袁伶俐发脾气。反应过来刚下发作,却被袁伶俐一巴掌打在脸上,瞬间有了手指印。
轩辕岱永暴怒,抬手想要去掐袁伶俐,可因为喝酒而脚下不稳,袁伶俐轻松躲过,又是一个耳光打来,这下轩辕岱永更怒了,再次疯了似的挥拳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