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彝丞相怒火攻心,宽大袖袍遮住的双拳紧紧攥起,指节已经捏的泛白,本相好歹也是一国丞相,安敢如此辱本相,居然让本相向下等小卒致歉?
蛮彝丞相强忍着怒意,内心经过一番天人交战,最终决定再次服软,他深吸一口气,对着一众魏人欠身半礼:“乌托特布景调令擅自带兵围攻宗主国勇士,鞭答一百,革职待查。本相会替魏国勇士请最宫城御医,用最好的伤药,不知阁下满意否?”
“小将甘愿为丞相处置。”
当然满意!谢珞微笑着还一礼:“属国丞相深明大义,在下深感敬佩,那就多谢丞相大人了!”
蛮彝丞相松了一口气:“请诸位随本相到鸿胪馆下榻。”
“属国丞相似乎是忘了一件事。”谢珞语气冷冷道。
“何事?”
谢珞不予回应,她看向远处走来的几人,扭头对林毅飞道:“大夫来了,你先带弟兄们去疗伤,他们的伤势不宜久拖。”
“那公子呢?”林毅飞皱着眉。
“在下要留下观刑罚!一鞭都不能少。”谢珞冷冽的目光看着蛮彝丞相说道。
谢珞此言一出,身受重伤的魏人都深深的低下头去。他们身上的伤疼痛不及心里的痛,谢公子再三为他们着想,此前他们却是不服他,嘲笑他,虽说事端就是因他而起,但他是为了维护大魏的国威。
林毅飞无奈:“那好,公子小心些。”
蛮彝丞相亦无奈,不忿的目光注视着谢珞,咬牙切齿道:“动刑!”
不多时,赤膊上身的蛮彝将领直挺挺的站着受刑,他的眸光毫不掩藏恨意直盯着谢珞。
谢珞冷冷一笑,默数改为念叨:“一十三、一十四……”
“九十九、一百。”
百鞭已完,蛮彝将领已经站不起身,屈腿半跪在地上,双手用力撑着地面。
蛮彝丞相冷着脸拱手告辞,鸿胪馆,你自己去找吧!天已黑别迷路了。
谢珞目送他的背影远去,回头看向黑衣首领:“大侠可知道鸿胪馆在何处?”
“跟我来。”黑衣首领说罢,纵马当先走在前头。
谢珞起手挥了一马鞭,策马与他并排同行,突然自言自语道:“这位蛮彝丞相真年轻。”
“丞相是蛮彝王上同父异母的弟弟,他们二人各自掌握的权势相差无几。”黑衣首领说道。
谢珞皱眉头,扭头看了他一眼。
他居然会回答我的话?而且他这番话似是好意提醒?
趁机又问道:“原来如此,大侠是谁的人?”
不出所料又是得不到回应,只要问及他自身的事,一如既往沉默以对。既然问他的事不回应,不若问自己的事情?
谢珞试探着问道:“大侠,大魏使者此行可是通往死路?”
黑衣首领复杂的眸光看着她,缓声说道:“问我有何用?你的生死劫握在蛮彝丞相手里。”
此人确实是善意提醒?谢珞正要张口再说话,他已经拨转马头离去。
蛮彝王城的鸿胪馆坐落在宫殿下方,谢珞方才走上台阶就见着林毅飞守在此处等她。
“公子来了,在下唯恐公子独身进不来,所以在此等候。”林毅飞欣喜道。
谢珞点头见礼:“他们伤势如何?”
林毅飞一脸自责,神色悲恸不已:“大夫还在处理伤口,他们都伤的极重,最严重的身上被刺了五枪,不过都避开了要害处。幸好都是皮肉外伤,没有深入脏腑的伤口。”
谢珞冷笑一声:“由此看来蛮彝士兵也知晓不能伤了魏人的性命,故而下手极有分寸。”
林毅飞面容微微呆滞,话音传入耳中,不自觉的点了点头。
“林公子寻个僻静之处,在下有话同你说。”
林毅飞又点头,却是站定不动。待反应过来才道:“对不住了,在下一时走神。咱们进去再说。”
一间门窗紧锁的房间内,林毅飞看向对坐的谢珞,慎重说道:“在下已经吩咐伤势轻些的人守在外头,前后两间房也是咱们的人住。”
谢珞微微颌首:“林公子可知在下为何要一再挑衅蛮彝人?”
闻言,林毅飞方才淡去的低落情绪再度波动,俊秀的面容卑陬失色:“是因为在下的缘故。”
谢珞不禁哑然失笑,观此人不像是多愁伤感之人,为何却是如此感性?
瞧着他的神情可不像是作假,说他心软为何就能如此狠心待三叔?临行前又黑心摆自己一道?真是看不透此人,尊贵如他竟会为卑微的下属忧心,还会放下脸面悔过自责。
“林公子可有表字?”谢珞问道。
林毅飞一愣,问表字?谢公子愿与自己深交?忙张口说道:“我的表字是子渊,学子的子,深渊之渊。敢问公子表字?”
谢珞眼眸直视他,诚恳地说道:“我还未成人加冠,先叫我小瑾吧。”
如今生死与共,谢珞豁达的暂放下前怨,彼此之间少些隔阂方能同心合意面对眼前困局。
“小瑾。”林毅飞忙不迭的先叫一声,唯恐他反悔似的。
谢珞身躯前倾,细声道:“子渊兄,咱们言归正传,如今咱们可是如履薄冰,生死全凭他人做主,适才我一再挑衅就是看透这一点,方才无所畏惧的嚣张跋扈,反正都是死路一条,何不酣畅的出一口气,至少临死之前不必再受窝囊气。”
林毅飞轻嗯一声,看向谢珞的眸光不带一丝恐惧,只有淡淡的忧色。
谢珞赞赏的点了点头,她是故意要探探此人的心性胆量如何,若是胆小怯懦,那便不足以共谋,她就没有必要再说余下之事。
虽说刚才林毅飞一再挺身而出,那也不能说明他不惧死,兴许他也看透了蛮彝人不敢下死手呢?
“小瑾为何如此笃定咱们必死无疑?”林毅飞好奇的问。
谢珞附耳低语:“此前我猜测黑衣人是蛮彝王的属下,他带咱们来此就是要将咱们的人头送给彝南人祭旗,这也是咱们唯一的可用之处,蛮彝王可以此表明蛮彝诚实守信,妄图安定彝南王的疑心,让其放心出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