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
果不其然,姜皎回到自己的藏书阁后,刚刚将容与轩归还来的几本书整理好,就又有人来造访。
“秘书监,高公公找你。”一个打杂的小太监从门外匆匆跑来,高力士优哉游哉的走在后面。
姜皎料到高力士会来,听闻声音,忙从书架后面绕出来,作了个揖,假装毫不知情惊讶道:“高公公,稀客稀客啊。不知您来这藏书阁有何贵干?”
高力士将手中拂尘一挥,搭在左手手臂上,毫无表情说道:“姜秘书监,陛下要见你。”
姜皎早已想到会有这一刻,心中暗暗思量接下来的对策。
毕竟现在做出的决策,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步错,便会步步错。
----兴庆殿
“小的姜皎,参见陛下,陛下万安。”姜皎轻步走进兴庆殿,规规矩矩向李隆基行了礼。
李隆基低头翻看新呈上来的奏折,没有分给姜皎半个眼神姜皎:“姜卿不必多礼。”
待姜皎起身后,李隆基这才抬头说到说道:“此番召姜卿前来,朕有件好东西要给你看。”
话罢,一旁小太监用一个黄花梨托盘捧着一把五弦琵琶,稀奇的是它的背料整块的紫檀,紫檀名贵,更难得这般完整……头花和珍子均是象牙质地的,磨工细腻,漆色雅致。
李隆基喜好音律,姜皎为了投其所好更是认真钻研,对于眼前的这把五弦紫檀琵琶更是知其难得。
“陛下……这琵琶……”姜皎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李隆基对姜皎这副惊讶的模样也是意料之中。
放下手中笔,拿起琵琶,一拨弦,音色明亮而又清脆,富于颗粒性。
姜皎一听前几个音便知这把五弦琵琶是上品中的稀世珍品。
赞叹道:“小的见识浅薄,这琵琶恐是仙家珍品,才有如此妙的音色吧?”
“朕特派人去寻了上好木料,那人千辛万苦才寻来这一块紫檀,”李隆基将琵琶放下,示意小太监好生收好,向姜皎解释道:“又找了我大唐最好的工匠,才得了这把琵琶。”
姜皎点头,赞叹道:“陛下技艺卓绝,通晓音律,也只有您才配得上这把琵琶。”
“好了,别再恭维了。”李隆基面上严肃,内里却对姜皎这番讨好十分满意。
“是。”
长久翻阅奏章,眼睛有些发酸,李隆基按了按自己印堂下的晴明穴:“随朕出去走走。”
“是。”姜皎赶忙跟在李隆基身后,往殿外走。
----百花园
“姜卿,朕有事要问你。”李隆基望着开得正旺的西府海棠,突然开口。
“陛下请讲。”姜皎心中暗道不好,经武惠妃上次“提点”,心中已经大致明了猜中李隆基要说的事。
此番关于皇后的事,他原是想要隔岸观望的,做个局外人的,谁料都想要将他拖下水。
“中宫皇后多年没有子嗣……似乎担不得这个位置。”
李隆基欲言又止。
姜皎连忙跪下,猛磕了几个头:“小的只是一介秘书监,不敢妄言!”
“无妨,你只说说自己想法便可,就当是与朕饭后闲聊。”李隆基从关雎阁离开后,就为皇后之事格外烦躁。
“这……”姜皎一时犹豫。
李隆基叹了口气,希望从姜皎这里找到解决方法;“朕让你说。”
“是……”姜皎颤颤巍巍地说道:“废后之后,惠妃成了最有资格位列中宫的人。若惠妃为皇后,那么也许十八皇子成了嫡出之后,身份更胜如今太子又天资颖慧……十八皇子颖悟绝人,若他担当太子,那陛下若再悉心教导一番,后即江山不堪忧。
但若是惠妃为后,太子之位或许也将易位。彼时朝堂之中必将有事一场动荡与大换血。
这废不废后都各有好处,也都有弊端,小的不敢替陛下做决定。”
李隆基素日里颇为信任姜皎,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也放得开,不似他人畏首畏尾。
但这番话,对于李隆基而言说了等于没说,没有给出他任何实质性的建议,听得他越发烦躁。
“罢了,你先回去吧。”李隆基一挥手,独自往凉亭的方向走。
姜皎紧绷的弦终于放开,松了一口气,恭敬行礼后离开:“小的告退。”
----几日后
“陛下,如今宫中有传言说您要废后。”。早朝时,有一老臣站了出来,恭敬问道。
“什么?”还未等李隆基回答,底下便已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废后?”
“这可不是明智之举啊。”
……
下面一帮臣子听到这话瞬间议论开来。
尤其是一帮老臣,反应尤为激烈,一个个都跪下来。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
“皇后乃国母,关于皇后的事更要慎重啊!”
“皇后贤明,待人宽厚,后庭众人皆爱戴皇后,若废后,那后庭必乱啊!”
……
这帮老臣听风就是雨,还未等李隆基说出丝毫解释之语来,就开始为皇后求情。
一句接一句的话传入李隆基耳中,一句一句听来竟没有一个人说句公道话,一怒之下,李隆基将手边的往公文地上一挥,怒道:“大胆,朕还没说此事是真是假,你们这些人就在下面讨论起来。是当朕死了吗?朕有说过要废后吗?”
顷刻间,下面的大臣都安静下来,特别是最先挑起话题的那个,这才意识到自己触犯了龙须。不由得慌忙跪下道:“陛下饶命。”
李隆基忽然就感觉浑身特别无力,也不想再争执吵闹,便直接说道:“罢了罢了,今日就先退朝听一众大臣吧。还有刚才说朕要废后的,罚俸三月。”
说完,便扔下诸臣子,独自一人离去。
大臣门仍然跪在地上,齐喊了一声“恭送陛下”后,便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不知所措。
----兴庆殿
李隆基下朝后,私下召了张嘉贞前来。
“参加陛下。”张嘉贞行了礼后,便直入主题:“臣敢问陛下,这陛下有废后打算的想法是如何传出去的。”
张嘉贞如此直白,李隆基也不好直接回答。
见李隆基没有理会自己,张嘉贞又道:“是臣失礼,但恕臣多嘴,能洞悉陛下想法的人,必定陛下身边亲近之人。且废后之事绝不是非同小可,虽皇后多年无嗣,但并无其他过错,所以臣请陛下三思。”
张嘉贞这人性子直,没有花花肠子弯弯绕绕,李隆基喜欢也是喜欢他这一点,讨厌也是讨厌他这一点,也是拿他没有办法:“也罢,朕明白了。你先退下吧。”
张嘉贞离开后,整个房间里只有李隆基一人,寂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
今日上朝这样的局面,李隆基也是气得不行,内心平静下来后,想起自己只与姜皎说过此事。
遂叫来高力士,下旨道:“姜皎杖刑六十,流放钦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