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娇松了口气,她知道自己并不是科班出身,对于破案这一行来说,更多的是凭直觉。
所以,在直觉的基础上,与案件相关人员、以及她身边的人的积极配合,才是她能够成功查到真相最大的助力。
而她刚刚承诺了梁师爷,会尽全力查清陈升之死的真相,自然不希望作为重要线索人员的柳遥,对自己产生任何怀疑。
他的不信任,将会大大地增加自己查案的难度。
白玉娇并不想给自己平添麻烦,柳遥能自己想通并改变最好了,不然她还得费心思去想想该怎么说服他。
好在眼下看起来,不用再费这个劲儿了。
白玉娇走到先前的位子上坐下来,立春适时的递上来一张温热的帕子给她擦了手,又换了端上来一杯新沏的花茶和两碟子点心,摆放好了才安静的退下去。
原本对此还心有不屑的柳遥,在亲眼见到了白玉娇破案的能力之后,再看她身边的一切,都变成了佩服——看做派就知道白夫人出身高贵,有这样的出身,却还能放下身段做这样的事,她可真是个领钦佩的奇女子!
柳遥越想越觉得自己幸运,在他几乎快对人生彻底失望的时候,他终于再次看到了希望。
想到这里,柳遥缓缓一笑,轻轻地站起身来,朝白玉娇恭敬的拜了拜,温声道:“小生柳遥,拜见夫人!先前是小生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夫人海涵!”
白玉娇诧异的挑了挑眉,再看柳遥时,他抬起头来,一双清明的眼睛里是镇定而温润的光。
他说话的音色温和如山涧清风,带给人无限的清爽。
而他嘴角噙着微笑的站在那里,一扫先前的颓唐姿态,除了依旧暗沉的皮肤和狼狈的着装,他整个人身上的气势,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就好像,在这眨眼之间,有某种魔法被施加在他身上。
整个人如获新生。
白玉娇赞叹不已,眼前的青年目光温润而明亮,和半个时辰之前都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她笑了笑,微微摆手:“坐下说话吧,不必拘礼。”
柳遥郑重的道了声谢,这才重新撩开衣摆坐下来,这一次他坐姿端正,眉眼沉静, 哪怕他依旧形容憔悴、衣衫褴褛,却也不能再让人无视他了。
一个人最重要的,还是精气神。
白玉娇赞赏的点点头,精神面貌一改前态的柳遥,看着都顺眼了不少,想到这里,她脸上也不自觉的带上了微笑:“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柳遥点点头,又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的开口讲述:“我和陈升……”
整件事情的经过,同卷宗上记载的内容几乎没有出入,毕竟三年前报案的人,就是柳遥。
这份卷宗,也可以说是柳遥的口供。
白玉娇听完了整件事情后,并没有立刻说什么,而是低着头看她自己记录的东西——因为是用的毛笔,她还不太习惯,所以速记的内容看着有些不伦不类。
而且很多字她要么只写了一小部分,要么干脆就用拼音代替了。
基本上可以说,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看得懂上面到底记了些什么。
柳遥顺着她的视线,偷偷的瞄着她面前纸张上密密麻麻的“符号”,哪怕他自诩学识过人,也愣是半点都没看懂。
但白玉娇看的很认真。
她一边看,一边分析着两份资料上的异同。
过了好一阵子,她突然抬头,目光直直的望向柳遥:“那个丁先生,你们可曾找过他?”
柳遥下意识的摇头,语气有些轻蔑:“一个算命先生罢了……”
可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愣住了,表情都有些僵硬:“你是说,这个丁先生有问题?”
白玉娇点点头,嘴角噙着笑容反问他:“你不觉得,丁先生出现的时机,有些太巧了吗?”
柳遥:“什么意思?”
白玉娇翻开卷宗,找到上面记录的丁先生出现的时间,指给他看:“陈升和那女子的婚期,定在正月十五。虽说比较仓促,但在这之前,两家也是合过八字的。”
“这丁先生既然是个算命先生,想必也是久在真定县以及附近混的吧?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算命先生们也有自己的圈子。丁先生不可能不知道,陈家找人合过这对新人的八字。”
“那么,他早不上门、晚不上门,偏偏在婚期前几日,才找到陈升的母亲——你不觉得,这个时机,有些过于刻意了吗?”
柳遥脸色凝重,半晌没有说话。
梁师爷闻言便忍不住猜测道:“或许,是这个丁先生热心肠,不忍见陈家被那女子生克——”
白玉娇倏地冷笑一声,瞥了梁师爷一眼,不冷不热的问道:“你真的相信八字相克一说么?”
梁师爷愣住。
白玉娇又道:“日子都是人过的,区区八字能做什么?不过是有心人推卸责任的无稽之谈罢了。”
她的声音有些冷,梁师爷忽然间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哪怕他明明有一肚子的话可以反驳,却愣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柳遥眯了眯眼,眼里有分明的笑意:“白夫人所言极是!”
也不知道他是在附和自己关于八字的说法,还是在附和她关于“丁先生”的判断。
或许,两者都有?
白玉娇不禁对他展颜一笑:“那么,我们现在就从这个丁先生入手吧!柳遥,梁师爷,您二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柳遥不住的应是。
他觉得自己先前似乎是被什么迷了心窍,丁先生这个人,他竟然从未往他身上怀疑过。
望着笑容浅淡的白玉娇,柳遥的眼里再次燃起了光,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她一定是上天派来拯救自己的仙女!
柳遥激动的站起来:“多谢夫人!我现在就去找丁先生!”
白玉娇不紧不慢的叫了一声“慢”,笑道:“丁先生此人不急,柳遥,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可否带我去看看那条河?”
柳遥一怔:“……河?”
白玉娇点头:“对,就是那条鹿溪河,陈升在新婚之后便不管不顾跳进去了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