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的布局陈设很简单,进门正中放着一张四方桌配四张条凳,往右手边去是一个雕花的落地罩,挂着紫色轻纱的帐子,显然是还没有来得及换掉的夏天款式。
落地罩里头,临窗的一侧是一张大炕,对面一张妆台、一个五斗橱并一个高柜,东西都不新,但摆放的很有秩序,看得出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个爱收拾的。
可这会儿,屋子的主人却玉体横陈,不着寸缕的歪在炕上,白玉娇一眼就看到了她光裸的肚皮上头,那处极为明显、而且颇有些眼熟的伤口……
白玉娇心里一跳,什么也顾不得了,松开百里翊的手就跑了过去,凑近了仔细打量着绮罗肚皮上那处伤口。
这个伤口是一字型的,像是被人用锋利的刀刺进去再拔出来,皮肉翻卷着,极为可怖。
那伤口上翻卷着的皮肉呈现出一种极为诡异的白色。
白玉娇心头狂跳不止,她用手按着胸口,仿佛不这样,胸膛里那颗跳动的心脏下一秒就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怎么了?”百里翊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走了过去,弯腰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却正好挡住了外头其他人的视线。
白玉娇哆嗦着,伸手去翻动绮罗的身体,人早就没气了,可这身体却不知为何,并没有僵硬,但触手就是冰凉的,白玉娇刚刚摸到,就把自己给吓了一跳。
百里翊眉梢一挑,眼中有怀疑之色,他刚要接替白玉娇的动作,却被她一把扯回了手。
然后她掏了块帕子,叠了几下垫在手心,再次翻动绮罗冰冷而柔软的身躯翻过来,她朝着炕内侧的左肩就被露了出来。
那肩膀上,有一处明晃晃的伤口,比她肚皮上的略小一些,也没那么深,但伤口的颜色却一模一样。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炸成了一团乱麻。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意识里一闪而过,但她刚想要抓住,那东西却又钻进了那团乱麻里,再也找不见。
百里翊抓住她的手,这才发现她浑身冰凉、手哆嗦的厉害:“娇儿,你到底怎么了?”
白玉娇循声望过来,但她双眼无神,仿佛没有焦距似的,好一会儿才定格在他脸上。
眼泪猝不及防的流了下来,她哆嗦着嘴唇低声道:“绮罗身上的伤口……全是我身上的……”
这话有些没头没脑,百里翊却听懂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毕竟两个人接受的教育,和眼下的事实出入太大,这、这太玄幻了,太不可思议了。
白玉娇趴在他肩膀上,不敢再细看,但她心里还有些侥幸,便让百里翊看:“左腿小腿处,还有淤青,是我在宫里的时候撞到的。”
百里翊顺着她的话看了一眼,果然。
他心里倒抽了一口凉气,却没说话,白玉娇却知道,他看到了。
方才激动之下流下泪水,这会儿她却哭不出来了,抹了把眼泪抬起头来,望着他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决绝来。
她还有些颤抖,问他:“这么违反自然规律的事情……你说,真的可能吗?”
百里翊不知道,可他们两个来到这个世界并且相遇,这事本身也足够违反自然规律了。
此刻,他也说不出太多安慰她的话来,只能牢牢的搂着她的腰,借此来给予她支撑。
周庶妃在门外看着,嫉妒的眼睛都红了,心里却把白玉娇骂了个狗血淋头,假模假样的贱人,还哭上了,当谁不知道她跟绮罗半点交情都没有?
不就是为了骗取王爷的同情么,还是王妃呢,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周庶妃一边骂着,一边用力的撕扯着手里的帕子,她眼珠子转的飞快,不一会儿就拿定了主意,拿帕子使劲揉了揉眼睛,疼的眼泪都出来了,她赶紧哭了起来:“王爷,王爷,绮罗她、她死的好可怜……王爷,您一定要替绮罗做主,替她讨个公道呀!”
白玉娇本来还伤心难过的心情,被她这么一嗓子吼过来,顿时就土崩瓦解了,她皱着眉头恼怒的瞪着对方,呵斥道:“周庶妃!在王爷面前大呼小叫,你的规矩莫不是被狗吃了?好歹你也是太妃身边伺候了多年的人,连这点也不懂?”
她神烦这粉黛时不时的冒出来插上一脚,直接喊了秦妈妈进来:“把周庶妃带下去,先送到秋梧院安置,等规矩学好了,再出来走动!”
周庶妃立时一惊,反应过来姓白的这是要禁她足?!
惊惧之下,周庶妃顿时就把规矩什么的全忘在了脑后,跳脚骂道:“白玉娇你个贱人!我是太妃娘娘亲自发话抬的庶妃,我是要伺候王爷的!你个不要脸的贱人,你敢把我关起来,看太妃娘娘会不会放过你!”
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
白玉娇心里一松,原本先前一见粉黛,她就觉得不太对劲,这丫头惯会仗势欺人、性格嚣张跋扈惯了,突然间装成了柔弱的小白花,还让她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呢!
这下就好办了。
白玉娇眼里有些得意,对着秦妈妈吩咐道:“妈妈亲自盯着,好好教教她规矩,什么叫做上下尊卑!”
骂人一时爽,骂完了周庶妃就懵了,再看到王爷脸上毫不掩饰的嫌恶时,她死了的心都有了。
“王爷!”周庶妃嗷一嗓子喊了起来,“王爷饶命啊,妾身、妾身就是心急,才一时口无遮拦的,妾身不是……”
百里翊看都不想看她,挥手:“带下去。”
秦妈妈就干脆利落的招呼了两个仆妇,一左一右的架着人拖了出去。
白玉娇松了口气,揉了揉发胀的额头:“叫弄月过来吧,他应该知道怎么回事的。”
百里翊点点头,扶着她去了外间坐下,顺便吩咐人把弄月找来。
……
弄月生病了。
昨天夜里淋了半宿的雨,回房的时候他浑身都湿透了,虽然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涮锅子也发了汗,但他还是病了。
今早就没能起来,身上时冷时热,鼻塞喘不过气来,脑袋也是昏昏沉沉的。
弄月自己的医术,并不是治不了这样的小毛病,但他心里难受,就干脆不管了,任凭疾病在他身上肆虐。
直到小厮砚台来传话:“……公子,王妃叫您去春晖堂。”
弄月那原本就昏涨昏涨的脑袋更疼了,他有心想拒绝,却又想起昨天晚上那一桌涮锅子,以及恰到好处的时间,只得强撑着坐起来,有气无力的问道:“春晖堂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