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难了……”
一声长叹过后，昏暗的屋内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动，柯蓝脱掉污黄发黑的上衣随手扔在一边，走到阳台打开窗拍了拍沾满泥土的裤腿，这才有空回到书桌旁喝口热水。
柯蓝今年28岁，这是一个让人尴尬的年纪，按理说这个岁数哪怕不是事业有成的小老板，至少也该有一份比较稳定的工作。
而柯蓝就属于中间那种，高不成低不就，没有创业经商的头脑，还不愿意被枯燥的工作束缚。
每当有人问起他现在的工作，他只能含糊其辞的说是自由职业者，具体问到做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当一个人一无所有的时候，总会想办法来维持那仅存的一点自尊心。
一个二十几岁，没有工作的年轻人多半都会把自己想象成一名作家或者侦探。
所以在一口气看完八百多集的《名侦探柯南》后，他觉得做私家侦探似乎蛮适合自己的。
没有多余的钱租门店，好在目前柯蓝租住的房子就在街边，花重金在某宝定制了一千张小广告，柯蓝特意要求厂家把贴纸做的硬一点，既能当名片发给别人，又能随时撕下名片背面的薄膜贴电线杆上，可谓物尽其用，柯蓝一度因为此举节约不少成本而沾沾自喜。
虽然目前还没有接到过案子，但柯蓝坚信方向是对的。
“下次不能再找工地搬砖的活了，累死累活一天才挣二百块，还不如贴小广告赚的多。”
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劳力士智能手表，看时间还有二十分钟到八点，柯蓝放下保温杯，手指在小小的屏幕上调出电话功能，给放活儿的中间人老张打了一个电话。
老张是柯蓝之前找兼职时通过85同城认识的，曾经柯蓝问过他接活的渠道，但他也不知道，他也是接别人分派下来的活做，按他的原话说就是：老子要是知道渠道早就自己拉人干了，哪还用天天指望上面人派活儿给我。
柯蓝主动去专业开锁店问过，但几乎所有开锁公司都对此讳莫如深不愿多谈，更别提合作。最后只好放弃。
电话接通
“喂，张哥，今天去哪贴？”
电话另一头传来粗旷的嗓音：“小蓝啊，你今天就负责秋晖路，两边的秋晖锦苑和锦绣家园小区就交给你了！”
“对了，一会儿咱们在虹阳大桥下面碰头，我把今天的任务给你。”
“欧了。”
没有多说，挂掉电话柯蓝随意穿了一件短袖，裤子都没换就开始收拾准备出发，拉开书桌抽屉，拿出厚厚一叠长得像名片似的小广告塞进背包里。
这些小广告是为了开展柯蓝私人侦探业务额外带的，毕竟出去一趟，顺带贴一波。
七点五十分
柯蓝背着包到了虹阳路，远远的就看见桥下有人影晃动。走到近处看到是老张。
“你来了，还是老规矩，别贴太紧，方便咱们后期清理。”说着话老张掐掉烟头扔在地上用力的踩了几下，确定没有火星子残留，才从一个手提袋里拿出五摞小广告递给柯蓝。
“上头给我分派了一千张，分你一半。”
“谢谢张哥。”
“嗨，跟我还客气啥啊，我一个人也贴不完。”
老张摆摆手，拎着手提袋骑上电动车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托老张的福，柯蓝贴小广告一晚上二百，隔天下午再把贴的小广告清理掉又赚二百，一天四百块美滋滋，比起在工地搬砖简直太划算了。
这也是柯蓝佩服老张的一点，老张长期保持和上面分派贴小广告的良好合作，另一方面他又主动联系苏市地区的城市管理局，真诚表示作为生活在这座城市的一份子，他愿意为了美丽的市容市貌，文明的建设做一点微不足道的工作。
同时老张身影经常出没在各大社区居委会和物业里，当着众多业主的面，老张义愤填膺痛心疾首的呐喊：我们要坚决打击违法乱贴小广告！铲除一切影响社区面貌的垃圾小广告！清除小区广告！还我整洁楼道！
最后大家都被老张这种无私奉献，清洁斗士般的精神感动，决定每家每户每天出一块钱请老张帮忙定期清理垃圾小广告。
有的住户干脆在业委会一次性存了30块，并且握着物业经理的手深情的说道：你们一定要把这个钱每天按时给到张大哥，我们也想为干净整洁的小区出一份力。
当然除了小区之外清理城市街道的广告是没有收入的，老张纯粹是为了给城管部门留一个好印象，混个脸熟。
柯蓝曾对这种做法提出过质疑，老张只说了一句话：希望人们有一天会自发主动的去爱护这座城市，而不是等我们去做，他们愿意出钱找我们帮忙清理，说明现在他们已经有这个意识了，小蓝你看，我们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
自此之后老张在柯蓝心中的形象瞬间拔高一个层次。
柯蓝在桥下蹲着抽完烟，走到路边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很快就到了秋晖路。
单车停放一边，戴上蓝牙耳机，打开米糊音乐播放器，柯蓝今天选择的主题曲是当下大火的神曲《野狗disco》
“来！左边电线杆上贴一张，右边墙上也贴一张！”
“走起！右边贴完不要慌，左边再给它来一张！”
昏黄的路灯下，随着音乐的律动，柯蓝摇头晃脑动作很快，前方不远处就是秋晖锦苑小区的大门。
柯蓝转身刚想进小区，眼角余光却看到身后五十米开外有一道瘦小的身影似乎在往电线杆子上贴什么东西。
碰见同行了？柯蓝贴小广告有一段时间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同行。
心中好奇，柯蓝收回脚步慢慢朝着那边走去。
走的近了才看清，这是一个身高1米65，身材瘦小干练的年轻人。
“专业开锁换锁？万能钥匙？这家伙吹的，盖上！”
只见年轻小伙熟练的摸出一张小广告稳稳地贴在了柯蓝之前贴过的地方，完全覆盖一丝不差。
柯蓝站在不远处看得清楚，刚想发作却看见他又摸出一张小广告。
“追踪定位，寻人服务，婚姻调查，小三克星？”
“啧啧啧……当自己是福尔摩斯呢！盖上！”
这下柯蓝再也忍不住了，开锁小广告至少要保持到明天中午之前，专门有人来验收的，不合格肯定拿不到钱。
“喂！你在干什么！”
精神小伙被吓了一跳，瞬间警觉，他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多了一个人。
慌忙转过身来，才来得及细看，眼前这人身高一米八左右，上身穿着白中泛黄的T恤，下身一条洗的发白的牛仔裤，裤腿上隐约还有泥点灰尘，一双运动鞋擦的白亮反光，镶嵌在鞋底的泥土还是湿的，一身装扮已经暴露出此人的身份。
“不是城管！”小伙子明显松了口气，紧接着观察这个人的面相。
帅的不太明显的脸上，留着长短不一的胡茬子，大大的黑眼圈也无法掩盖他满是沧桑深邃的双眼，确认过眼神，这就是贴圈前辈。
柯蓝见这个小伙在原地发呆半天不说话，就挥手说道：“喂！充啥愣呢？你盖我的广告干啥。”
小伙闻言面色一沉：“这苏市这么大，这条路是你家的还是这根电线杆是你家的？我敬你是前辈，不跟你计较，你贴你的开锁换锁调查小三，我贴我的空调清洗维修安装，互不干扰。”
“哟呵？嘴皮子挺溜。”柯蓝被气乐了“你盖我的广告你还有理了？”
“咋地！你以为你戴个儿童手表我就怕你啊！”精神小伙摆开架势斜眼仰视看着柯蓝。
柯蓝老脸一红，准备挽起袖子教育面前这个语出不逊的年轻人，手掌触摸到皮肤才想起自己穿的是短袖。
“说不得今天柯某要给你上一课！”
“来啊！who怕who？”
一言不合，二人扭打在一起。背包中的小广告散落一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