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恶者常常心安理得,而善者往往惴惴不安。
就在华文军带队出差外江市期间,作为远达公司外宣与发展部代理部长的华文强,表面上是个恪尽职守的部门领导,私下里更像个投机钻营的市井商人。一方面,他开始频频接触公司高层,极力打通上层关节。另一方面,他又积极拉拢人心,广泛活跃各方关系,为自己的顺利晋升铺路搭桥。
为此,华文强似乎不顾一切,积极主动地邀请公司领导吃饭喝茶打高尔夫,经常组织不同部门间的领导,广泛开展私下聚会和娱乐活动。就连本部门的普通员工,也会隔三岔五地被带出去吃饭喝酒,唱歌跳舞,还常有红包等小恩小惠的加以馈赠。一时之间,自认为八面玲珑的华文强,与公司各级领导关系顿然融洽,与广大同事们之间感情瞬间交好,整个公司上下可谓一片形势大好。
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许多本应该生活在黑暗角落里的跳梁小丑,或者原本见不得光、拿不出手的雕虫小技,现在居然变得司空见惯和明目张胆,更或者成为一种积极进取、敢作敢为的时尚潮流和先进典范,真是让人感慨万千,啼笑皆非。
作为外宣与发展部代理部长的华文强,尤其是借工作之便,频频出入张鼎新总经理、李怀文副总经理的办公室和家里,甚至多次前往远达国际驻京总公司,远交近攻,攀龙附凤,逐渐成为公司上下众所周知的秘密。总而言之,表面风光无限而势在必得的华文强,已经成为公司上下一名炙手可热的明星式领导人物,成为员工们众望所归的外宣与发展部部长的唯一人选。
很快,华文强担任代理部长已经有三个多月。但是,作为公司第一大部,外宣与发展部主要工作尚无起色。尤其是对于这个竞选部长的前提条件,即完成公司成立20周年庆的宣传策划案,仍然缺乏新颖的构思和成熟的框架,这令急于求成的华文强,深感焦虑和孤独无助。眼见自己的对手华文军每天拄着拐杖上下班,看着那些分管科室的同事们表面上对自己点头哈腰,俯首称臣,背后却像蜜蜂采蜜一般,蜂拥而至地围着华文军转,他的心中就像钻进了一万只臭虫,既恨又急,却又无可奈何。
所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为了充分显示代理部长至高无上的权利,喜欢自作主张的华文强,在未经公司领导同意的情况下,以考虑公司形象和员工身体特殊需求为由,在一次部门干部大会上,公开宣布暂停了华文军副部长的职务,而由自己全权负责全部各项工作。这一举动,令华文军和全部同事深感诧异。但是,这对遭遇车祸后逐渐变得豁达乐观的华文军而言,反而因祸得福,乐得独自一人在家休养,安心倾注于远达公司20周年庆的策划和实施。
因为没有外界的干扰,加上劫后余生的特殊而高远的思维,促使华文军像一个造访地球的外星人,对周围的一切拥有了崭新的思考和认识。通过大量查阅网络资料,与业界精英广泛交流,并在国内外专家学者悉心请教的基础上,已经胸有成竹的华文军,对本次公司的庆典活动有了全新的认识。经过一番充分的调研,认真的思考,和反复的推演,他已经初步确定了策划思路和宣传主题框架,开始了整个活动宣传策划案的起草和准备工作。
与此同时,华文强作为远达国际深港公司红得发紫的人物,一会儿像个出色的外交家,广泛利用中秋和国庆两个节假日期间,携带厚礼,主动出击,逐个拜访了远达国际深港公司张鼎新总经理,以及公司副部长以上的中高层领导。而且几乎牺牲了全部休息时间,全程陪同酷爱打高尔夫的张鼎新总经理消遣娱乐,逐步在感情上获得了较高分值。一会儿又像个精明的商人,绞尽脑汁,广开渠道,或花费重金组织专人赴总部及各大分公司学习取经,或邀请国内业界策划精英座谈交流,以期开拓思路,集思广益,尽快拿出优质的策划案。但是,最终都是劳而无功,这令好胜心切的华文强非常失望。
眼见代理部长的半年期限已近,最后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即将来临。在一般人看来,具有先天优势的华文强,明显处于领先地位,几无后顾之忧。但在他自己看来,即将面临失败的危机,如同一个令人厌烦的女巫,时刻萦绕在身边,却怎么也挥之不去。至此,机关算尽的他,才深感江郎才尽而无比痛楚。
为什么准备了这么长时间,也得不到一个令人满意的策划案?这是上天的不公,还是我的无能?……如果最终不能如愿以偿,那该怎么办呢?总不能让我把已经到手的肥肉拱手相让吧?……再有三天就要决定胜负了,难道我真的要输给他吗?难道这就是我想要的结果吗?……
不!决不!为了彻底打败他,决不能就此善罢甘休!
一天下午,当心情沮丧的华文强在下班的楼梯上,无意间碰到华文军那自信而满意的笑容时,内心顿时感到莫名的绝望和深深的惭愧。而就在兄弟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自认为聪慧过人的华文强,如同电光火石一般,突然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
这天早上,远达国际深港公司总经理办公会如期举行。张鼎新总经理、李怀文副总经理,以及公司副部长以上的中高层领导悉数到场。以远达公司20周年庆活动说明汇报为主题的吹风会,即将在这里举行。
就在会议即将开场,满脸惊疑与气愤的华文军,慌里慌张地俯首低声向李怀文副总经理汇报,说自己精心准备的庆典策划案昨晚被盗,连办公室电脑硬盘也惨遭病毒侵袭而完全崩溃的时候,原本胸有成竹而泰然自若的李怀文副总经理,顿时感到心中大惊,面容失色。
而就在这个时候,信心满怀的华文强,正在现场高声宣布,由自己潜心研究制作的公司20周年庆宣传策划案,已经顺利完成,请求当众宣读演示。
当华文强滔滔不绝地宣读和演示着“远达国际——与您友谊长青”为主题,以全球联欢联谊暨远达国际全球答谢会为载体的精彩策划,博得公司领导的高度赞誉和同事们的阵阵掌声的时候,华文军怎么也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一切,正是自己数月以来辛苦劳动的成果,更是自己多年来的心血结晶和经典之作。而现在,正在被自己的亲弟弟华文强据为己有,并可能成为他当选部长的卓越功绩和最大筹码。
这怎么可能?又怎么可以呢?弟弟,为什么这样?你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弟弟啊,我到底在哪里得罪了你,竟要这么狠心地对待我?到底这是为什么啊?……华文强,你这个可恶的混蛋!你这个爱慕虚荣的伪君子!你这个阴险狡诈的盗窃犯!我……我要当面揭穿你,我要亲手杀了你……
此时此刻,已是冲动与隐忍交织,愤怒与同情并存的华文军,既像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又像一头被装进笼子里的困兽,更像个吃了满嘴黄连的哑巴,真是满腹冤屈,有苦难言。
可是,随着心绪慢慢恢复平静,理智战胜了冲动的华文军,终于明白:就算揭穿了这一幕,就算自己如愿当上了这个部长,那又能怎么样呢?也许,哥俩的兄弟关系就此恩断义绝,还让大家当众看了自己兄弟俩的笑话。况且,即使自己真正当上了这个部长,就真的可以心安理得吗?就可以从此过得幸福而快乐吗?而且,从另一年角度来看,一个从亲兄弟手里争抢来的部长职位,一个在外人看来也许根本不名一文的所谓高官头衔,对自己而言,究竟能有多大的价值和意义呢?
如果换作别人,华文军必会像一名冲锋的战士对待敌人一样,早就冲上前去一顿拳脚相加,当场揭穿他丑恶的嘴脸,打得他满地找牙。可是,眼前的这个人,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呀!
满怀愤怒的华文军,终于忍住了胸中那团熊熊燃烧的怒火,一瘸一拐地摔门而去。
身后,在座无虚席的汇报现场,在不明真相的广大观众面前,华文强像个技艺高超的表演艺术家,正在进行着精彩绝伦的汇报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