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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歧视

0406在旧版地图上找不到,周易一度以为自己来错了城市。

他在路边电话亭拨通了学校的联系电话,学校老师说要买最新版的地图,在左下角最边缘的地方可以找到。这在后来智能手机年代是不可想象的,但又真实在周易这一代人身上发生着。

他乘坐一辆叫538的专线车,终点站就是0406。在大城市,他渐渐觉得自己的眼光不够用,汹涌而来的海量信息,超乎想像的人群聚集,一切的一切都比登县丰富而复杂,特别是路上的女孩子更多更年轻,都拼命展示着自己的本钱,周易开始觉得如果下次上街完全有必要带上望远镜,否则便是对大自然馈赠的一种浪费。

同车往0406报道的新生很多,他不知道这车厢的大部分未来会成为他的同班同学,他们也都和周易一样,趴在车窗上仔细的观察着这个城市,想象着0406的热情拥抱,虽然他们已经在网络上对0406进行过初步了解,但就好像网友奔现,有落差是必然的,在等待落差发生的这一刻是激动的,而且将会毕生难忘。

538专线车已经开出快两小时,眼看目的地离市区越来越远,路上行人渐渐稀少,楼房越来越矮,一个文静的女生小声嘀咕了一句:哎呀,怎么那么偏僻啊,是不是坐错车了,还是要将我们卖了啊。

周易笑了笑,递过他买的新版地图说:没错,要是在市中心就到了,我倒怀疑是被拐带了呢。

文静女生接过地图,微微一笑说:“谢谢”。眼里闪烁着“求交往”的神情。

周易心里暗笑,经历过高考的人走进大学,有如囚禁了一个整春天的野猫钻进无边的草丛,无论公母,都要发出浪叫,对待压抑最好的报复就是疯狂的放纵,竟然到了饥不择食的地步,一张地图你就这样看着我,要是我递过一本《飞鸟集》,恐怕此刻已经要做好迎接热吻的准备了吧。

车厢内如果有了暧昧的气氛,路途会变得短暂很多,车子在开发区转了几圈,在一个气势恢宏的建筑物前停下,周易吐吐舌头,仅仅是这个校门,已经在建造格调上压到很多名校,老牌学校多以校门陈旧自豪,修旧如旧,仿佛有无限历史沧桑感以震慑学生,这是“老而弥坚”的错觉所致,(其实也没几百年,也就是表明“我比你老”而已。)殊不知文化时代背景不同,学生经历的环境不同,现在已经是电子时代,计算机时代,将校门做得更有空间感,科幻感,则更对学生口味,可惜这种道理只能说说,老祖宗留下来的遗产,抛弃即为不孝,中国人还是很看重这个的。

现在眼前这个建筑,由两条巨大钢柱支撑,整体呈现为一个人的眼珠,一半在地下,一半在地上,巨大的眼珠目光深邃,凝望天空,从校门走进,犹如从一个人心灵之窗直探人心,从校门走出,又彷如从目光所局限中释放自己,走向广阔天地,周易暗暗赞了一句:你狠,你行。对0406徒增了一些敬意。

衣着朴实、背着行军包的周易走在学校里,总感觉自己整体气质也学校不符,这哪里是一个学校,更像是西方国家的林荫大道,穿着短裙的姑娘牵着小狗,三五成群在校园内拍照,不时有豪车呼啸而过呼朋引友,路边随处可见遮阳篷、沙滩椅,有学生吸着高档饮料晒太阳,眼看大部分学生衣着入时,色彩斑斓,兴高采烈,完完全全是一副“自打出生以来没有被欺负过”的样子,就像是国家最亮丽的一群人集中到了这里。周易啧啧称奇,按道理说这样的学校应该在全国赫赫有名啊,为什么从来没有见有人提过呢,真是奇怪。

其实其中哪里有什么道理,正如很多学校专门招收法院子弟,很多学校专门招收军人子弟,这些教育体系自成系统并不需要外人了解,也不希望外人报考,这样的系统学校各种规则更加严明,各同学未来都是这条战线上的战友、同事、师兄弟,周易这种山窝窝里的孩子怎么能窥得全貌,要不是陈飞指点,周易是无论如何想不到这里还有另外一幅天地的。

而即便学校里有一些穷苦的孩子,也会因为阶层不同,追求不同,终日流连图书馆自习室,哪里有时间抛头露面享受大学生活,对他们来说,每一天都是父母泣血供养,无时无刻不想着早日学成回报家庭,当然不会出现在普通人的视线范围内。

穿过一片豪车群,周易找到了报道处,一个高大的胖子正站在报到处擦汗,指挥学生排队。周易拿出录取通知书以及各种身份材料,瞄了一眼周围,奇怪,报到处排队的都是一些衣着普通的学生,而一些开着豪车来报道的学生则被请到一旁的茶水间坐着,由工作人员上前去办理报到手续,而因为人手不足,排队这边学生经常需要等茶水间的新生报道手续办妥才出来办其他人的手续,排在队列最前端的学生抱怨,已经排了一个多小时,这边队伍动都没动,怎么报到那么麻烦。

听到队伍中发出不满的议论,胖子有点发恼,他挥动着汗巾说:“谁要是不想排队的,可以先到宿舍落脚,等下午人少了再来。”谁知道这一说学生的反弹更大了,有的说:“排那么久了怎么能下午再来”。也有后来的学生径直提起行李就往宿舍走。公交车上那个文静女生果然和周易排在一个队伍里,小声向周易嘀咕说:我看,我们是受到歧视了。

歧视?周易最不怕歧视了,他高中三年无时无刻不被歧视,活在歧视下,以及与歧视共存,甚至拥抱歧视,他的经验可以出一本心灵鸡汤了,对于他来说是最舒服不过的感觉,歧视就是经济世界里最司空见惯的逻辑,比如进入股市,对开户者必须有门槛要求;比如高档时装店,从来不欢迎衣衫褴褛的客人。

如果这里有歧视,那实在太适合周易生存了。周易心里暗笑:这学校越来越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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