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南城中的万千灯火已经尽数熄灭,只剩那孤零零的月光,灿人的照进油窗内。
孤院的后面的庭院中,依旧是朱家的一对姊弟正坐在那个被碎石搭筑的石桌边,不知道考量着什么。
片刻,那扇紧闭的木门被敲响。
‘咚咚咚——’
“阿姊……”朱延看着自己的姐姐,动作有些踌躇。
朱翠迪倒还从容:“没事的,去开门吧。”
听到自己的姐姐应允,他便起身,利落的打开插销,可是推开门的手却又停顿了。
那扇门被晚上的风轻轻吹动了一下,发出了‘吱呀’的声音。
“丰……丰统领?”朱延看着来的人,一下子松了口气。
朱翠迪一听这名字,也起身,走到朱延身后。
“倾公子回来了吗?”丰继岩问。
朱翠迪点了点头:“已经在北厢了。”
丰继岩迈步,朱延见他要进来,连忙往后退,辟出一条路来,而他却就从这姊弟二人之间,没有多余的问候,直接擦了过去。
剩下他们两个在后面面面相觑。
这个情景,倒是跟刚刚倾公子进来的时候如出一辙。
他们只当是发生了什么变故,都担心的不得了。
丰继岩一进孤院就直奔北厢去了,甚至连眼睛的余光都不曾在其他地方驻留。
他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好看的金色的光晕。
再细看,一个人正在床榻上打坐。
丰继岩走进来,扣上北厢的门,然后就靠着门,也不进去,似乎是在等待什么命令。
“你自己回来的?”
过了许久,倾辰的声音清冷的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虽然倾辰问的慢,但丰继岩的回答却很快:“是。”
“阿凉呢?”他继续问。
丰继岩缓缓屈膝在原地单膝跪下:“左丘小姐……被百肆大人带走了。”
倾辰冷笑了一声:“啧——”他紧闭着的眸子微微睁开,那双幽幽的瞳孔泛着微弱的金光:“你可还记得我交代过你什么?”
“是属下办事不……呃……”丰继岩一咬牙,刚要说什么,就觉得自己的喉咙一下子噎住了。
他的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脖子,整个身体都缓缓上升起来。
周围的金色流光,越发的闪烁,这样充满希望的烛火,却好像随时能要人性命一般。
“我是不是……太放纵你们了。”
倾辰冷冽的声音又一次回荡在整个北厢中。
他抬眼,看着脚已经离地的丰继岩:“以至于,冥山的统领,连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丰继岩摇着头,眼睛里充满了平日里少有的恐惧。
冥山的人都怕倾辰,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位执法者虽然不管统治的琐事,却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挑衅。
他身上也流淌着流银皇族的血,流银十字军的三个王的位置必须是家族内拥有金色流光的人才能继承,这种流光就像是与生俱来就有强大的天赋一般,比任何人都要强大。
丰继岩看着倾辰那冰冷的眼睛,喉咙里涌出有些干涩的腥味,也随着这一刻的气场变得有些苍白。
倾辰凝望着丰继岩,看着他痛苦的表情,猛的眉尖一松,就见悬在空中的他一下子坠了下来,重重的摔在地上。
“咳咳咳咳……”丰继岩剧烈的咳嗽着,一只手撑在地面上,颤抖着爬起来,看着倾辰:“咳咳……殿下,我……”
倾辰从床榻上下来,没有去看狼狈的丰继岩:“留着你还有用。”
随后,就见他拿起小桌上的茶杯,斟了一杯水。
“殿下……也许您不该…咳咳…将左丘小姐…一直护在羽翼下……”
“是吗?”
倾辰看着那扇小窗。
外面的月亮挂在乌黑的天幕上。
显得那么孤傲。
……
……
在皇庭已经待了小五日了,这几天左丘凉几乎是一个人在这百花居里吃了睡睡了吃,比倾百肆不知要快活多少倍。
而那位‘阿温’呢,就日日在冷乌迟身边伺候着,歌舞缭绕的,天天用着井岳给的迷香,为了不露馅,每次他都会把冷乌迟迷晕了再营造一种事后的错觉,唯一值得嫌弃的,无非就是那一身的酒气。
又是一日太阳升起,左丘凉从那张面软的大床上爬起来,拨开遮盖在床四周的金丝纱,看着外面似乎有些蒙蒙亮了,伸了个懒腰,赤着脚走了下去。
因为是秋季,白天的时候越来越少,个中人更是越来越懒惰了起来,左丘凉打折哈欠挑开窗子,看着几日间尽数凋谢的花朵,闷闷的叹了口气。
“看来也要多加衣了。”她说着把手按在窗棂上,却又觉得自己指腹触及的地方有些凉凉的。
她又抬手,看着刚才按过的地方:“诶?这还没到冬天呢,怎么就有霜花了?”
随后,又抻出手去摸了摸处在外面的地方,这整片整片墙,全都染上了薄薄的一层霜花。
她收回冰凉的手,转身,跑了出去。
太奇怪了。
整个院子里面,好像所有的植物都有些被冻结的迹象了,这些生长在枝子上的秋花,似乎像是就那样被永久保存了一样。
“怎么会这样……”左丘凉低低的自问着,走到一簇菊花边,弯下腰触碰着查看起来,可是花却一下子像是被风化了一样,一碰就断了半截。
她皱了皱眉头,直起身子就往院子外面走去。
自己一个人沿着城墙走了好久,这两天她从来没出过百花居,之前刚来的时候随着姑姑走的那一路,也没觉得这里有多偏僻,可是已经晃悠了好半天了,居然连一个宫女侍卫都没找到。
没碰到人也就算了吧,就这么怀有目的的走着走着,竟连回去的路也找不到了。
说是个迷宫也一点都不夸张。
可是这也没有别的办法呀,总不能顶着这风自己找个角落缩起来吧?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走了半天,具体过了多久自己也不知道,总之是找到了一个宽阔的地方了,这里看起来像是个大花园,应该就是各种娘娘赏花的地方,不过现在看来也跟那百花居没什么两样,都被冻成了冰雕。
刚迈上石子路不久,她就见到了一群宫女围在一起,不知道在议论着什么。
“喂……那个……”左丘凉走上去轻轻拍了一个离自己最近的宫女后背,轻声询问。
那宫女也知道到有人在叫她,于是回头:“你是?”
左丘凉收回拍她的手:“哦,我是百花居……就是那个阿温小姐的侍从。”
那个小宫女打量着她:“你就是左丘娘娘的侍从?”
“左丘娘娘?”
“对呀,左丘娘娘不就是叫左丘温吗?”
左丘凉挑了挑眉。
没想到阿肆那个混小子不仅用了她字的反义,还提了她的姓,虽说这名确实也是刚见到他时自己瞎取的,但是那完全就是救急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