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下着细雨,空气迷蒙,在一排排长满青苔的废弃建筑物下,一个浑身血污的男孩静静伫立。面前是一栋高耸入云的钢铁大楼,楼下堆积成山的报废汽车上爬满了棕红的铁锈,路面上杂草丛生,这是一个荒芜的世界。
男孩朝着楼下走去,大门的玻璃已经破碎,只留有锈蚀得不成样子的金属框架。进入大楼,空旷的大厅里凌乱地摆放着一些几乎看不出原本形状的桌椅,细雨随着微风飘了进来,在楼梯拐角处戛然而止。
26楼,他在那一层停下。开门进屋,男孩在靠墙的一张床上坐下,床已经有些腐烂,上面铺着一层破旧的窗帘,床边有一张大理石茶几,桌上凌乱地摆放着一些吃剩的食品。
他没有脱下身上的血衣,直接躺倒在床上,一只手放在头下当做枕头,一只手在怀里摸索着掏出一张相片。
这是一张三人合照,有些微发黄,但没有污迹在上面,显然男孩很珍视。照片里除了他自己外还有一个邋遢的汉子,一个极为好看的少年。
男孩看着照片愣愣出神,照片里邋遢汉子一只手插着裤兜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他还记得当时汉子跟他说的话,”儿子,以后要是有谁敢欺负你,你就告诉他你爹是杨老六。”
杨五当时就笑得合不拢嘴,他曾经私下里跟自己说过,他爹呀,除了会吹牛其实没多大本事,大街对面的娘们儿他都打不过,有时候被一群老女人打得鬼哭狼嚎的,连他都觉得丢人。
杨五过了今年该十四岁了,他想起了小时候两个人一起种过的梧桐树,那时候杨五好看得就像个姑娘,经常被街坊邻居家的孩子欺负,为了这个他没少和那些小王八蛋打架。
杨老六更是个护犊子的流氓,每次他们和别人打完架,他都会掏着裤裆站在别人家门口骂上半个小时。说来也怪,只要是杨老六出来骂街,整个和平大街上就会立刻安静下来,家家户户关好门窗,就像防狼一样。
吴凡眼里藏着笑意,他有些想念和平大街上的那个铁匠铺了,以前他最喜欢屁颠屁颠的跟着杨老六到处去撩骚那些大娘们小寡妇,听着他们说荤段子,他就能呵呵地傻笑上一整天。
可是这才刚离开几天啊,他觉得自己很不争气,窗户的玻璃碎开了一个洞,有冰凉的雨水打了进来。他忽然落了泪,杨老六,我日你祖宗,你怎么就让我走了,我这么多年跟在你身后,你怎么说走就让我走了?
轻轻擦去飞到照片上的雨水,他重新把照片放回到怀里的口袋,然后在床上缓缓坐直了身体。
桌子上有昨天吃剩下的馒头,他就着雨水胡乱地吃了几口,忽然想到,杨老六要是知道自己现在这么落魄一定会很后悔吧,他说不定又会坐在炉火旁大把大把的抽烟,也可能会去大街上骂上一整天。
但他终归已经走了,这辈子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回去。
97区他不会再待下去,杨老六当初就跟他说过,逃出这里,这里对精神弃徒来说是十死无生的绝地。
通往外界的唯一出路是在荆棘岭上的一个传送站,那里是猎人的老巢,想要以一个弃徒的身份通过那里,几乎没有可能。
但即使再不可能他也要去试一试,就像杨老六说的,留下是肯定会死,不如去搏那万分之一的可能。
想要去荆棘岭,首先就要经过沼泽地,那是大迁徙之后老天给予这片土地的馈赠,那里荒无人烟,到处都是吃人的沼泽,但是在沼泽之下却蕴藏着惊人似是取之不尽的精元。
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神修丧命于此,但精元的诱惑力实在太大,总是会有一些不知死活的人前赴后继。”都是去搏那一丝可能性吗?”他自嘲般喃喃道。
吴凡是一个精神弃徒,那些精元对他来说毫无用处,但为了活命,却不得不去闯那片噬人之地。
吃完了那个馒头,吴凡重新在床上躺下,他在等待夜晚降临,现在外边有大批的猎人在四处搜寻他的踪迹,只有在黑暗的掩护下他才有机会赶路。
雨在入夜后渐渐停了下来,大楼外除了一些未知生物的声音,只剩下一片寂静,大迁徒之后由于少了工业的污染,空气也变得干净起来。
吴凡坐了起来,深深吸了一口气,这里的空气好像有一股甜甜的味道。他抓起桌上的剩饭大口地吃了起来,需要在夜里长时间奔走的他必须拥有足够的能量。
他天生神力,就连杨老六有时候都会忍不住说他是牲口,一个有着使不完力气的牲口。吃完了饭,他快速收拾了屋里的行李,有些东西是不能丢下的,比如那些剩下的饭菜,在这片废弃的钢筋森林里,食物大于一切。
下楼来到大厅,窗外有一轮皎洁的明月半挂在天空,他畅快的呼吸了一口新鲜但是冰冷刺骨的空气,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大楼外繁星满天,吴凡在月光的照射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他就像一个孤独的幽灵,在道路两旁大楼的阴影下行走,因为那样他才会完全融入到黑暗之中。黑暗,是天然的保护伞。
这是一个庞大的城市,即使完全废弃,依然以另一种方式延续着曾经的热闹,这里不仅有猎人,更有野兽。再往前走就是贪狼的老巢,那里聚集着一大群嗜血的狼群。
已经可以听到狼的嚎叫,那是一种嗜血的原始冲动,吴凡觉得自己的血液几乎沸腾,他要避开狼群,于是在前方选择右转,那里有一条小巷,墙面上的瓦片早已不复存在。
忽然,他在巷子里地身影忽然狂奔起来,在月光下仿佛一支利箭,他的速度非常快,一眨眼便冲出了小巷。
但他仍在狂奔,身后的街道上一个背生肉翼的矮丑男人忽然出现,他的双翅不停振动发出低沉的嗡鸣,额头上有一个硕大的肉瘤,鲜红欲滴极为狰狞。
那人狞笑一声,背后翅膀骤然变得不可见,他以一种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向着前方极速前进,街道上掀起一阵撕裂空气的尖啸。当男人的身影再次清晰,吴凡也刹住脚步,他半弓起身子,握紧了拳头,狠狠盯着前方的精灵。
精灵是大迁徙之后才出现的变异人种,他们不但拥有高于普通人类的精神力,还可以借助背后的肉翼来获得超过人类数倍的速度。
杨老六曾经跟他说过,普通人类如果遇见了精灵,千万不要妄想着逃跑,那只会激发他们的凶性,而且根本跑不掉。
对面的精灵明显属于级别更高的该隐,该隐是精灵一族对于男性精灵的统称,女精灵则被称为俄莎。一般该隐都容貌丑陋且身材矮小,反而俄莎更接近人类,她们大多都有近乎完美的身材与面容。
吴凡是普通人,但他有天生神力。有一年杨老六嫌门口的石狮子占地方想要挪开,他二话没说抱起来就走,那一年他才六岁。
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经常会为了杨五跟别人打架,和平大街的孩子谁没被他打得哭爹喊娘过,为了这事杨老六没少被街坊邻居指着鼻子骂。
但力气大就是本钱,即使是精灵也可以杀。月光下吴凡脚步微挪,拳头被他死死攥着。
“有点意思!”
该隐还是第一次见到有普通人敢这么跟他对峙,在这座钢筋水泥构筑的森林里,他看惯了这些人临死前的挣扎和无助。但这是他们的宿命,作为一个精灵,他觉得有义务把这些自命不凡的人类送进地狱。
该隐振动翅膀,肉眼难辨的身影瞬间冲向吴凡,一拳挥出直接打在他的胸口。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吴凡身体摇晃却一步未退,该隐这一拳打得吴凡毫无招架之力,这是极致速度带来的的绝对优势。
该隐出拳的速度急如狂风,每一拳打出,身体都会瞬间变换位置,吴凡的身体发出阵阵闷响,那是拳头砸在身体上的声音。
但吴凡的抗击打能力显然超出了他的想象,普通人在这种攻击之下早就应该骨碎筋折,吴凡虽然如怒海中的一叶扁舟般岌岌可危,但实际上却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损伤。
吴凡始终未曾移步,他在等待机会,等待一个一击制敌的机会。精灵一族很少单独出动,他得在更多的精灵到来之前解决掉这个该隐,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等待他的将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该隐的攻击更加狂暴,但吴凡格挡的速度却越来越慢,雨点般的拳头在他的身上砸落,有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他终于摇晃着后退。
“到底还是个普通人!”该隐重重一拳打在吴凡的脸上,吴凡闷哼一声,倒飞出去撞在身后的墙上。他的身体慢慢滑落到地上,双手无力的垂落,似是再也无力站起。
该隐意犹未尽地走到吴凡身边,失望道;”别呀,我还没怎么用力,你就已经倒了?”
吴凡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声音实在太小。
该隐冷笑,一只手抓住吴凡的衣领把他提了起来,耳朵凑到他的嘴边嘲讽道:“现在你可以交代遗言了!”
吴凡再次张嘴,但还是没有发出足够大的声音。
该隐失去了耐心,正要松手,余光却瞥到吴凡诡异又狰狞的笑脸,他心中大呼不好,但下一秒他整个人都仿佛掉入了冰窟。
“操,老子活撕了你!”吴凡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抓住了该隐的半边翅膀,他毫不犹豫的用力一扯,一只血红的肉翼就被他连皮带肉扯了下来。鲜血霎那间喷涌而出,该隐发出一声惨嚎,差点直接昏死过去。
攻守逆转,吴凡地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该隐的身上,但后者可没有吴前者那种逆天的抗击打能力。
骨头碎裂的声音迷糊了他的神经,他似乎能听到自己内心绝望的嚎叫,只是短短几秒时间,他就已瘫软在地如同一滩烂泥。
“你现在也可以交代遗言了。”吴凡放开手,任由该隐瘫倒在墙角。
“你逃不了!”该隐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杀了我你永远别想走出这座城。”
吴凡蹲下来,他看着该隐的眼睛淡淡说道:“不杀你我才走不出这里。”
没有丝毫犹豫,吴凡一只手拧断了他的脖子,然后剖开了他的胸膛,那里有一颗血红的心脏还在奋力跳动。这是精灵存储精元的地方,一颗心脏根据品质可以在黑市上卖到数百到上千晶元不等。
没有继续处理该隐的尸体,吴凡便转身离开,再一次融入到黑暗之中。他知道很快就会有大批的精灵到来,在那之前他必须全力以赴绕过狼巢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