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美人如斯
明相府，庭院，正午时分。
门口处，楚廷煊携着两个青年人登门拜会。
明丞汝急急走到前厅，远远地喊道：“哎呦，廷煊呐。”
楚廷煊还礼：“老师。”
身后的两个男子俯身道：“见过明相。”
明丞汝看了二人一眼，点了点头，拉起楚廷煊就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道：“方才你师母还念叨你，说你怎么还不来。”
楚廷煊俯身道：“是廷煊失礼了，师母寿诞，廷煊还来迟了。该罚，该罚。”
明丞汝笑道：“是该罚，等会儿教你师母罚你。”
“是是是。”
四人往前厅走去。
府内，前厅，一身赭石色织花暗纹衣襟的老妇人背对而立，瞧着身材微微发福，花白的霜发整齐的挽在耳后，戴一柄素玉簪，双耳带着一对翡翠耳挂，听到响动，她回过身子，面上一喜，眉眼和蔼，圆润的脸型，面皮下垂，双眸晶亮透着慈爱温驯的光芒，她摆正好一盘珍馐，看着楚廷煊，微微一笑，走上前来。
瞧着楚廷煊，佯装生气道：“廷煊，来迟了。”微微憋了一眼，错开身子，装作生气。
明丞汝站在一旁，直笑。
楚廷煊连连作揖告饶道：“师母，师母，是学生不好，来迟了，认罚，认罚。”
明阮氏，阮容，明丞汝发妻。
楚怀瑾和楚怀晟上前打圆场，俯身行礼：“见过夫人。”
明阮氏才回过神，看向二人，满眼嘉许，握住楚怀晟的双肩，左瞧右看，频频点头，对着楚廷煊说道：“嗯嗯，淑人君子，仪表不凡。”转过头看向楚怀晟：“犹记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不曾想一转眼，就这么大了。”
说话间，从内室走出一行人。
为首者是次子明聿修的发妻，明段氏，段佩柔，前任中书令之女，前任中书令段宥谦，因被人揭发私自篡改诏令而被满门抄斩，因段佩柔已为他人妇，再有相府陈情而幸免于难，但段府其余一百余人皆是身首异处。
段宥谦与前任尚书杜彦松不合，又因明段结亲之后，明争暗斗愈演愈烈，明相府也牵连其中，杜彦松病逝之后由现任尚书吴良佐继位，在其病逝不日后，便有人上表揭发诏令一案，明相府为求避嫌只是护住了唯一长女，其余众人皆处以极刑。
此女子，身量纤纤，个头中等，巴掌大的瓜子脸，柳眉弯弯，杏眼高鼻，樱桃小嘴，一身杏黄色交领上襦，同色千层破裙，腰封上绣着蓝白相间的芍药花，外披浅蓝色对襟长衫，举止落落，走到庭中微微俯身行礼：“见过父亲。”侧身面相明阮氏：“见过母亲。见过楚大人、二位公子。”
身后跟着两个妙伶少女，明婉兮一身芙蕖紫色胸襦裙，白色上襦，裙头绣着蓝紫色的彩蝶繁花，襦裙上绣满了月色芙蕖，一身紫衣透着高贵娴雅之气，长发挽在身后，头插紫英石发簪，白玉耳挂，略施粉黛，嘴角微微含笑。
拉起身侧一身红枫色襦裙的少女，走到众人面前见礼。
“婉兮。”
“婉如。”
“见过祖父，祖母，楚大人。”
楚廷煊绽起一抹笑容，微微抬手：“快起身，快起身。”像是想起什么，对着身侧的两个男子说道：“晟儿，瑾儿快，见过你两位妹妹。”
楚怀晟看着明婉兮愣了一秒，才急急还礼：“见过两个妹妹。”
楚怀瑾看了楚怀晟一眼，俯身行礼：“见过妹妹。”
明丞汝招呼众人落座。
此时，明聿修走进来，面相众人行礼：“见过父亲，母亲。”
明阮氏招了招手道：“修儿，快落坐吧。”
楚廷煊唤来一众小厮，小厮从厅内搬出一尊玉石雕件，此件玉石之上雕刻远山，云雾飘渺，日出东方，翠柏藏于山峰林立之间，镂刻一对双鹤，玉质温润，色彩俏丽，一副巍巍山野双鹤图跃然眼前，雕工细腻且上乘，深浅浮雕功力深厚，实乃上乘佳品。
楚廷煊起身向明相、夫人行礼道：“犬子不才，机缘巧合之际，偶获次方玉石，今日得此良机，便借花献佛还望师母笑纳犬子一番微末孝心。”
楚怀晟起身行礼道：“此间凡物能博师奶一乐也是徒孙尽了孝心了。”
明夫人笑眯眯的瞧着楚怀晟连声道：“乖，乖，越发的乖巧了。”
明聿修低眉眨了眨眼睛，明段氏轻轻握住明聿修的手，面上微微含笑。
众人落座，明聿修不善酒水，只好由楚廷煊和二位公子作陪，连喝了数杯，明母开了口：“你身子不好，太医嘱咐你少饮些。”
闻言，楚廷煊急急放下酒樽说道：“都怪我，怪我，今日是师母寿辰，一时高兴忘了形，老师身子要紧，我自罚三杯给师娘赔罪。”说着拿起酒壶连倒了三杯酒。
明母笑吟吟的看着楚廷煊：“你啊，惯会宠着你老师。”明母挽袖给楚廷煊布菜。
目光落在一旁的楚怀晟和楚怀瑾身上，只瞧着他二人目不转睛的瞟着明婉兮和明婉如，会心一笑，端坐一处。
散了席面，后厨内，明母和段佩柔在准备茶水点心，明丞汝得了一卷名家字画就就拉着楚廷煊去书房品鉴。
明聿修呆坐在屋内，段佩柔走进屋内，净了手，轻步走到明聿修身侧，一双手搭在肩上，温声道：“夫君不是备了寿礼要让父亲、母亲一同观赏，怎么又收起来了。”
明聿修将头靠在段佩柔身上：“你可知那方玉石的珍贵，玉质绝佳且不说，其形硕大，雕工上乘，就算是送于宫内也是极其珍贵的佳品。”他闭上眼幽幽的叹息。
段佩柔轻轻抚着明聿修的头发道：“母亲不在意这些的，礼轻礼重贵在心意。”
明聿修蹙起眉峰，微微攥紧拳头。
后花园内，春光明媚，繁花似锦，彩蝶纷飞，明婉兮和明婉如坐在廊下纳凉，贴身丫鬟站在远处。
明婉如手持绣样笑吟吟的递到明婉兮的跟前询问着什么。
明婉兮放下手上的诗集弯着嘴角指点着，二人相视一笑，顾盼生姿。
楚怀晟站在远处伸着脖子瞧着园内，只是瞧了一眼，低着头，不安的搓着双手。
两个丫头站在一旁逗着笑，幻儿无意间瞥了一眼，先是一怔，随后掩嘴轻笑一下，对身侧的春桃说了什么，就向着楚怀晟而来。
楚怀晟原是想躲，随后站在原地，遥见幻儿便俯身行礼道：“楚某失礼，惊扰了姐姐。”
幻儿抿嘴一笑，还礼道：“见过公子。”随后偷笑了起来。
楚怀晟有些难为情，张了张嘴，窘迫了起来，抬眼瞧了瞧远处的倩影，眨了眨眼睛。
幻儿清了清嗓子道：“瞧着日头正盛呢，想必二位姑娘定是口渴了，我正准备同春桃去给二位姑娘备茶呢。”
闻言，楚怀晟深拜一躬，一副大恩不言谢的模样。
幻儿走到春桃身侧道：“后厨备了茶点我们去给姑娘哪些来吧。”
春桃点了点说道：“哟，怪我，还是姐姐想的周到。”
“你先去备着，我问问二位姑娘还有没有想吃的，回来报你。”
说着，春桃嗳了一声便笑盈盈的离开了花园，幻儿走到明婉如身侧，悄悄的藏起一根绣花针扔进了花丛中，指着绣样道：“姑娘，这阵脚粗了些，换个纤细些的针线罢。”
明婉如举起绣样观了观道：“好似…是粗了些。”便翻找起身侧的竹筐，一边找一边疑惑道：“嗳，方才留了一枚细针呐？怎得寻不得了？”
闻言，明婉兮抬起眼瞧着二人笑道：“定是落在哪了，莫要着了，小心伤了手指。”
幻儿道：“就是，我陪着姑娘再去取一根便是了，二位姑娘坐了许久了，我遣了春桃去后厨备茶了，且在问问姑娘可还有想吃的，一起送来。”
明婉如看向明婉兮问道：“姐姐，可有喜欢的。”
明婉如头也不抬道：“我的喜好幻儿都知道。”说着笑着道：“你且去吧，你和二叔都喜欢酥酪，怕是你去迟了，都叫二叔吃了。”
明婉如笑着眉眼都弯了起来，起身拿起绣帕打了明婉兮一下就跟着幻儿离开了。
花园内，霎时间只剩下了明婉兮一人。
青葱般的手指轻轻掀起一页诗集，眉眼专注。
青黛若眉，繁星如目，青山似鼻，红缨若唇，楚怀晟轻步踏进院内，站在半圆形的拱门处，呆呆的瞧着明婉兮，身姿秀丽，面若桃李，肤白似雪，衬着满园春色彷如天上神女，高洁冷艳，咽下一口口水，向前走了一步。
薄唇轻启道：“绿竹移阴抹画墙，倚栏红药殿春光。风开帘幕催香篆，坐听莺声春昼长。”
耳侧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幻儿她们，猝然回眸，嫣然一笑，对上楚怀晟的眼眸。
二人皆是一惊，手中的诗集落了地。
楚怀晟最先回过神，急急走过去，弯身拾起诗集，定睛，伸手掸了掸书角的尘土，俯身将诗集递给明婉兮。
“是怀晟唐突，惊了妹妹了。”俯身再拜。
明婉兮回神，轻轻抽手接回诗集，侧身，脸色微红，似有清风拂面，夹着花香，吹动鬓边的长发，楚怀晟还弯着身子，痴痴的瞧着明婉兮。
“晟哥哥，起，起身把…”
楚怀晟绽出一抹笑意，站在不远处：“我自小便知妹妹颇爱诗文，师翁最喜书墨，想来妹妹文辞书墨俱佳，是盛胤数一数二的才情女子。”
他神色有些紧张，言语也有些断续，明婉兮垂着眼眸道：“晟哥哥，过誉了。”
像是想起了什么，楚怀晟从怀中掏出一物小心翼翼的递给明婉兮道：“这是妙山先生的雅集，是难得孤本，妙山先生诗书双绝，想来妹妹定会喜欢。”
明婉兮抬起眼眸看向楚怀晟，然后心惊般低下头小心翼翼的接过雅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