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都警觉了起来，他们立刻看见在废墟的顶端站着的吴东，他的身边有两个拿着枪械的跟班，而他自己握着枪的手则慢慢地放低了。他正带着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倒在地上的乔。
“叛徒……”他喃喃道，“死有余辜的叛徒。”
他抬起头，看见李清耀和伊琳，然后看到了仍然是一袭黑袍的邹正禹。
吴东的眉头渐渐拧了起来，李清耀不太确定吴东是从哪里开始听的，不过现在他有很大几率知道了究竟是谁杀了劳古斯。
“杀了那个人。”吴东向他的手下吩咐道，“就是他杀了劳古斯先生。”
“伊琳！”李清耀大喊。
他们毫不犹豫地开火了，枪口闪烁着耀眼的火光，可是邹正禹并没有想着躲避那个情况还会出现吗？
他看见在李清耀话音未落时那个女孩已经向前踏出了一步，对准前方举起手臂。
邹正禹这次的确看得足够清楚，他看见了子弹在空中运行的轨迹，并且越变越慢，越变越慢。
邹正禹向侧面跨出两步，离开了他肉眼看得异常清楚的弹道。
那些缓慢飞行的子弹又变快了，就像他们从未被放慢一样径直向他刚刚站的地方飞去，在地面上打出几个弹孔。
这真的不是在做梦……邹正禹呆呆地看着那几个弹孔，子弹被变慢了。他扭过头，吴东的表情同样陷入了一个呆滞的状态。眼前的一切，实在是太过超乎常理，完全的超现实……这怎么可能呢？
“停手吧，吴东！”李清耀尽全力向吴东大吼，“今天晚上已经死了够多的人了！”
伊琳立刻又出现了那个仿佛刚刚剧烈运动了一样的反应，她不明显地剧烈喘息着，邹正禹朝她眨了眨眼睛。
“什……”吴东很明显也出现了一时的断路，“这不可能啊……”
“路晨已经离开这里了……”李清耀说，“已经没有必要再造成更多伤亡了！”
听到路晨的名字，吴东仿佛如梦初醒一般眨了眨眼睛，然后猛地举枪朝向了李清耀，伊琳也立刻做好了架势，虽然她看上去完全没有恢复过来。
“你说什么？”吴东一边朝下走，一边说，“路晨绝不会就这么离开，他还会回来的……”
他拿着枪的手微微颤抖，不知是因为动摇还是因为愤怒。
“他走了……带着于中正的女儿。”李清耀说。
吴东停下了脚步，他脸上的表情更加松动了。他的两个手下紧张地跟着他，他们也许同样没有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但此时只要服从命令对他们来说就好。
“他把那个女孩……带走了？”吴东茫然地问道，“可是……为什么……”
“他还没有用心险恶到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仅此而已。”李清耀吃力地站直了身体，“他还有良知，还有对世界的期待，还有对公义的信仰……这些都和你不一样。”
可是吴东似乎只听进去了一个词。
“无辜？”他的表情重回了暴怒，“无辜？你不懂我们这里的规矩……这里没人，是无辜的……”
“那么路晨又如何？”李清耀说，“把他当作你的武器，是你的目的吗？”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吴东大吼道，“跟你我，都没有关系！他想保护这里！”
“但他想保护的绝对不是这样的你！”李清耀高声说，“这个一步步把这座城仅剩的良知全部一点点拖向深渊的你。”
“我会和千柱城同生死，共患难。”吴东的手指在颤抖，“千柱城是注定会复兴的！只要有我们这些人的存在，我们就能在任何地方再建立一座千柱城！”
他抠动了扳机。而伊琳似乎早就注意到了这一点，抢先一步做出了反应，再一次使用了那个能力。
这一次，吴东和他的两名手下被完全控制住了，邹正禹睁大眼睛看着，他看见吴东手上的枪支的动态，缓慢后移的机匣，缓缓推出的子弹，和他缓缓变得狰狞的表情。
邹正禹和李清耀同时开始了行动，他们同时奔向了吴东的那两个手下，并用肩膀对他们展开了冲撞。可是邹正禹却感觉自己撞在了一个电线杆上，他赶紧去参考李清耀的做法，李清耀却已经朝伊琳跑了过去。伊琳的表情已经非常地痛苦，甚至可以说接近了晕厥的边缘。
应该怎么做呢？
邹正禹看着那把像是时间被放慢的枪，击锤已经撞击了子弹，火光缓缓放大，子弹正缓缓飞出。他开始意识到伊琳大概是将这三个人的时间变慢了。
可是，李清耀的武器正在自己的手上，如果伊琳没有办法快速地使用下一次这个能力，那吴东接下来还是可以杀害他们。
话说回来……这种东西真的存在的啊？
邹正禹不知为何突然很想笑。
枪械对着人开火，子弹对着人飞出，在杀人者和被杀害者之间连着一条命运的死线，就像奥丁手中的昆古尼尔，一旦投出，就一定命中。
放慢时间也太狡猾了……
这样能修改很多很多人的命运吧？也许在未来，像小叶一样的人们，可以不必外遭受如此的厄运吧……？
邹正禹向前跑了起来，李清耀已经把伊琳扑了出去。
时间减缓结束了，两个受到外力冲击的手下夸张地对撞在了一起，然后惊恐地对视了一眼，撒腿跑远了。
吴东疯狂地连续开火，直到子弹打空，枪脱手掉在了地上。他刚才好像是被超高密度的浆糊给包裹住了一样，呼吸，移动，眨眼，全部都变得沉重无比。他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夸张地大口呼吸着带着焦味的空气。
李清耀将伊琳抱在了怀里，她的呼吸断断续续，脸色苍白。他刚才好像听见了一连串的枪响，可是自己似乎没有受更多的伤。
他抬起头，邹正禹正俯瞰着他们，带着鲜血的嘴角扬起一丝微笑。
“我不配跟他做朋友……”他说，“帮我稍微……转告一下……”
他向侧面倒去，表情没有一丝的后悔。
李清耀呆呆地看着他，并双臂用力把伊琳揽在怀里。
吴东哆哆嗦嗦地从地上捡起枪，并从背后摸出了一个弹夹，这一切实在是太过反常了……他决不能让这一切继续下去，如果这个人，这两个人是千柱城的敌人的话……
他快速地上好子弹，然后再次站起身，对着李清耀举起枪。
“……不要……”李清耀举起一只手对他说，“这里没有真正的赢家……”
“不对！”吴东歇斯底里地说，“我！我就是最后的赢家！”
他上好膛，眼睛里有泪流出。
“只要我们可以活下去……我们这些被社会放逐的人可以继续活下去……我们还会回来……我们还会再次建立起一座千柱城……”他说，“我……路晨……劳古斯先生……我们会从头再来……再次告诉这个世界……我们没有失败……”
他的手指放在了扳机上。
“只要……没有你们的话……！”
李清耀听到枪响，他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但是……并不是他……他又赶紧把眼睛睁开，吴东正痛苦地捏着自己的左腿，那上面的弹孔正在留出鲜血。
可是吴东似乎知道自己耽搁了，他并没有往子弹来袭的方向看，而是继续将枪口对准了李清耀和伊琳，大概是觉得只要把他们换掉，其他人就有赢的希望。
接下来的一发子弹直接贯穿了他的头，从侧面进去，没能够出来。
吴东向侧面倒去，手枪掉在地上，一滩血渐渐扩散。
李清耀直起身子，路晨正站在那里，双手握着枪，脸上带着泥土和血污，还有泪痕。
他猛地失了力气，跌倒在地上，看着吴东的尸体。
“……这不能再继续了……”他喃喃道，“我们……必须做到更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