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的粉尘像一堵墙一样朝李清耀和路晨压了过来，他们立刻躲进了附近的一个建筑物的背后，大量的碎石快从墙角滚了过来，强烈的震动让他们没有办法站立，只能靠着墙原地卧倒。
过了好一会儿，千柱城里经过了一段似乎和漫长的宁静后，清耀才开始重新听见声音，不远处的水流声，远处哪里爆炸的声音……城中心大量的炒饭摊位上用的那些煤气罐也许是这个声音的源头，或许还有输送煤气的管道之类的……
不一会儿，警笛声在远方响起，一些枪声开始鸣响。
清耀埋下头遮住口鼻向外探出头去，巨量的粉尘依旧在空中漂浮。
“……这太过分了……”他喃喃道，“太过分了。”
他猜想伊琳现在应该心急如焚，埃里克的酒吧所在的位置应该在中央塔坍塌的影响范围外，但是一定有不少无辜的民众发生了严重的伤亡……
他狠狠地用拳头锤了一下附近的墙面，无论最初他想做什么，他现在都失败了，那个他以为他一直在保护的对象居然才是一心想要毁灭千柱城人。李清耀不知道原因，无论那是什么，乔都把它藏得很好。
在他身后，路晨也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外套上已经落满了灰。
“……”他眼神空虚地看着中央塔曾经屹立着的方向，随后微微地摇了摇头，“我们输了。”
清耀用沉默赞同了他的看法，因为远方的警笛声已经开始逼近城内，枪响也越来越密集。冲突已经爆发，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
“你快回去吧……”路晨转过头对李清耀说，“至少你还可以带着酒吧里的人一起从安全通道逃出去……我答应过他们。”
“我知道。”李清耀郑重地说，“我知道……”
路晨的表情非常着急，他似乎想立刻结束对话出发去寻找吴东。
“那就分头……”
“不……路晨……”李清耀伸出一只手抓住了路晨的肩膀，“你先听我说……”
路晨皱起眉头看着他。
“……吴东和威肯一起行动的时候被威肯击晕了……”他正视路晨的眼睛，“他倒下的位置……和中央塔倒下的位置……”
路晨沉默地看着李清耀，他的眉头越皱越高，然后在顶峰的时候又突然塌了下来，随之而塌下来的还有他的肩膀，他整个人似乎都在一瞬间失去了支撑他站立的力量一样。
李清耀松开了手，低下了头。
“我很遗憾……”
路晨呆立原地，眼睛里逐渐地失去神采，清耀看见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然后路晨猛地闭上眼睛，长出了一口气。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路晨小声地说，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们不是一直跟他在一起吗？”
“最初他的确对我们承诺过，会协助我们解决这次的争端……”李清耀痛心地说，“也许在你听来像是找借口，但是乔对事态的影响就和你一样……是一开始没有人考虑在内的东西。”
路晨没有说更多，因为他并非不理解。
“一个人的力量是极大的……乔就是将他有限的资源利用在了我们都没有想到的地方，这样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清耀说，“他只有两个手下，和几颗炸弹……但是他真的把这些资源留到了最难受的时机再出的手……”
“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路晨沮丧地摇头说，“我想不明白。”
“恐怕我们得把他揪出来再好好问清楚了。”清耀说，“……路晨，和我一起吧。”
路晨狐疑地看向李清耀。
“哈？”
“和我一起去寻找真相吧……”李清耀说，“现在唯有这个……可以让我们这次为止付出的一切都有所慰藉。”
路晨的眉头缓慢地舒展开了。他低下头，轻叹了一口气。
“你们从一开始就知道千柱城的消失是不可避免的结局吧……”路晨说。
李清耀没有否认。
“如果我说我不在乎真相呢？”路晨说，“我想要的只是眼前的事实……是我还可以对我做出的承诺给出一个答复，是我还可以多帮助哪怕是一个人……”
李清耀低下头。
“那我们也许会不得不分道扬镳吧。”李清耀说，“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容身之处……”
因为路晨的容身之处就在刚才消失了。如果吴东死亡，千柱城陨落，那么路晨就会成为那万千流浪者中的一个。李清耀这句话难免有点攻其软肋的嫌疑。
“……像楚荣飞一样吗？”路晨不无讥讽地说。
李清耀叹了口气。
“楚荣飞把自己定义为一个交易的筹码，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从来没有让他这么做过。”李清耀说，“他想要的东西仅此而已。”
他顿了顿。
“你要的是什么呢？路晨……？”他问，“你行动的原则又是什么呢？”
“我只想保护我身边的人……”路晨说，“这样一来也能间接地保护我自己。”
李清耀悲哀地笑了笑。
“……那你为什么……要对吴东隐瞒于舒的身份呢？”
路晨的眼睛失焦了一刹那，这让他的神情显得茫然了一秒。
“让他用于舒做人质要挟于中正，这样不就能让他按兵不动了？”李清耀说。
远方的枪声依然在响，千柱城的抵抗势力正在与于中正的部队展开火并。路晨沉默地看着地面。
“你与我追寻着一样的东西……”李清耀对路晨说，“在你的内心深处，你想要的东西远远高于你口口声声宣传的保护周围的概念……因为你认为你周围的人都是这个社会的弱者，所以你要去保护他们。和神父当年的做法不是一样的吗？”
路晨猛地抬起头来。
“软弱的人难道就不值得爱吗，他们更值得爱，因为他们更需要爱。（罗曼·罗兰《名人传》）”清耀说，“你要的绝对不是安全的庇护所，就像卡拉翰神父回到火场的勇气一样，你不愿意抛弃他交给你的灵魂……”
路晨突然用右手抓住自己的心脏部位。
“神父的……灵魂……”他喃喃道。
“那就是他留给你的东西。”李清耀说，“正视它，保护它，传承它！那不仅是神父所相信的力量，更是他所相信的神要教给人类的东西……难道憎恨公平的可以掌权吗？那有公义，有大能的，岂可定他的罪吗？”
路晨的眼睛看得很远很远，在漫天飞舞的烟尘中，一把小小的红伞正在风中飘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