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卿睡着了。
她本来只是装病而已，可是后来真得就昏昏沉沉的，只隐隐约约感觉到医生量了她的体温，然后和班长还有姜明明说她发烧了。
不过，她这几日确实没少折腾。这具身体本来就不强健，骤然住校也有很多要适应的地方。
郁卿生活中粗枝大叶的，晨起时脑袋有些发昏，也没有多在意。
她缩在被子里，姜明明摸了摸她的额头，嘱咐道:“你先好好休息，我和班长去上课，等下过来看你。”
郁卿点点头，小脸儿烧得通红，微蜷的细软头发拢在脸颊边，病弱乖巧的模样。
她发烧的消息很快就在班上传开了，而且貌似有点严重，医生给她挂着点滴，需要休息两节课。
顾崇垂着眸子，想起郁卿昨天那冰冷的指尖与冻得微微发白的嘴唇，所以也没管旁人的看法，下课之后，直接尾随着姜明明去往医务室。
小课间只是十分钟，姜明明跑得很快。
顾崇亦是咬着牙加快了步伐，没走几步，那支残腿就有些支撑不住，疼痛往一片残渣的骨头缝里细细密密地钻。
他深吸了一口气，仍像个没事人一样紧跟着姜明明。
这不，姜明明才刚进医务室，门都没来得及合上，顾崇就探身进来。
“你来干什么?”姜明明的语气里有诧异和淡淡的鄙薄。
顾崇的目光直接越过她，看向躺在病床上的郁卿。
少女已经睡去了，点滴瓶里还剩一半，而那女医生坐在办公桌前整理病历，只嘱咐他们轻点声，别吵着病人休息。
不过校医务室的条件实在太简陋了，这么冷的天，能给郁卿的只有一床薄被。
顾崇挪步过去，不顾姜明明劝阻，轻轻触碰了一下郁卿打着点滴的那只手，果然冷得像一团冰块似的。
熟睡中的少女蹙了蹙眉头，像是本能地趋暖一样，指尖微蜷，扣住他温暖的掌心。
姜明明都快惊掉下巴了，而顾崇语气淡淡地嘱咐道:“给她喂给热水。”
“噢……也是。”姜明明后知后觉，找医生借了杯子，捧了一杯开水送来。
还太烫了，不过顾崇也没理由去责备她，只自己慢悠悠地吹了吹，托住郁卿的背，将她慢慢扶起。
姜明明越发局促不安，她打心眼里是看不起顾崇的。残疾且不说，父亲还做过那种脏事，而且顾崇是血淋淋的从那暗.娼巷子里抬出来的，好多人都是亲眼所见……
“还是我来吧。”姜明明一把抢过顾崇手里的水，“还有，你能不能离幼幼远点?别她对你好一点你就黏上来，她跟你不是一路人!”
声音一大，郁卿也就醒来了。
姜明明说那一番话时，上课铃也恰好响起，尖锐刺耳，可是那些称得上刻薄的字眼还是一字不落地都落在顾崇的耳朵里。
班上这么想的，绝不止姜明明一个。
可是那些分明都不重要。
有些答案在顾崇心里渐渐清晰，甚至呼之欲出，他看着姜明明，面上没有一点难堪或者怒容。
反倒是郁卿开了口，声音还是喑哑的，呼吸有点灼热:“你们怎么来了呀……刚上课了吧？”
姜明明气还没顺下去，只能对郁卿挤眉弄眼:“顾崇非要跟着我过来!”
郁卿勉力笑了笑，似乎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谢谢你们，不过还是先回教室去吧，我点滴打完会自己回去的。”
姜明明气得跺了跺脚，飞快跑出了医务室。
既然郁卿善良不嫌脏，那她还跟着瞎搅和什么。
而顾崇重新端起那杯水，送到郁卿唇边。
“你怎么不走啊？”郁卿乖乖抿了一口，发烧了喉咙干渴，浑身都出冷汗，喝点热的确实周身都舒畅了起来。
顾崇淡淡道:“不耽误这点工夫。”
郁卿垂下眼帘。老实说，顾崇这举动真让她有点受宠若惊，不过，让他遭了姜明明那样一番羞辱，郁卿心里实在有点过意不去:“姜明明不了解你的情况，成见一时半会改不回来，你别在意。”
顾崇“嗯”了一声，眸子漆黑如墨，仿佛一切情绪都能吞噬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