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初完全不知所措。
封野更没多解释,一把推开安初,脚步飞快的离开教室。
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安初平静地走进去,缓缓坐下,翻开习题开始刷题。
今天是公布成绩的日子,每一个任课老师进门时手里都拿着卷子。之前的课程也全部停止,基本都是在讲卷子。
安初因为错过了考试,所以没办法跟随老师,她只能独自刷题。
封野,消失了一整天。
当天晚自习,班主任拿着全班的成绩排名进教室,按照之前说好的,一模之后就要按照成绩重新排座位。
封野在此时出现。
也是在这个时候安初才知道,封野只是缺考了一门,其他的几门课,他都如常参加了考试。而更变态的事,就算缺考一门,封野的成绩还是在班级前十。
班主任在排座位前,先说了安初的情况,因为缺考,安初的座位不变。
她本就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这个位置.......原本就不是好学生会做的。
于是,很正常的。
这次模拟考试的倒数第一,廖宏远同学坐到了安初旁边,成了同桌。
廖宏远对这样的成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开心的不得了,坐在安初身边絮絮叨叨,“我早烦坐原来那位置了,成天在老师眼皮子底下,累死个人。要不是封野占着这好位置,我早就坐这里来了。”
这话说完,他又开始问安初,“你跟封野怎么回事?闹翻了?你可真行,高中三年,我就没见谁这么惹过他。”
这话安初不赞同,“我没惹他。”
“那他气成那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仇人呢。”
安初没再说话,她觉得闷闷的。虽然之前跟封野不算是多深的交情,说句‘朋友’也不算知心的。可突然之间闹翻,还是让安初心情低落。
调完座位之后,不住校的学生就可以先回家了。
廖宏远张罗了一圈,最后才趴在桌子上问安初,“我们晚上去唱歌,你去不去?”
“唱歌?”安初已经在收拾书包了,叶崇谦说过晚上会来接她,这会儿都已经过了两人说好的时间。
廖宏远点头,一脸理所当然,“刚考完试,需要放松放松啊。”
安初不留情面的戳穿他,“你又没用功,每一天都很放松啊。”
廖宏远捂住胸口,“你个毒舌女,怪不得封野不理你了,你这样的人,谁受得了。”
这话刺痛了安初,她冷了脸,“受不了别受!”
说完就直接走了。
她态度是冷硬没错,可内心却在问自己,是不是她真的太不近人情,所以才会连一个朋友都没办法维持。
出校门,果然看到叶崇谦的车。
安初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她此时想要早点见到他。
叶崇谦在车里看文件,因为安初的事,他耽误了不少时间,只能这样利用一切机会补救。车门一开,安初穿着校服站在车外,脸上的表情........
“被人欺负了?”
听到他的问话,安初噗嗤一下就笑了。
还记得第一天上学的时候,他来接自己的时候就这么问的,一副怕她被欺负的表情。
叶崇谦瞪她,显然是不满她这样的回应。
安初上车,看看叶崇谦手上的文件,她也拿出英语书来看。虽说她英语口语没什么问题,但应试还需要巩固。
车子穿行在夜晚的城市,窗外霓虹璀璨,车里却只有纸张翻阅的声音。
“哦对了。”车子停在老宅外的巷子口,临下车前,叶崇谦才发声,“这是沈助理给你定的教学课程,住在这里,没办法让家教上门。”
安初接过ipad,并不开心的模样。
叶崇谦就说:“我早说过回来住麻烦的很。”
可现在已经住下了,就是叶崇谦,也不好现在又说要搬走。
安初明白这个道理,自我安慰道:“没关系啦,我自学也可以的。”
她说要自学,叶崇谦只是听听,并没怎么放在心上。
........
“廖宏远!封野到底来不来?他要是再不来,我们可走了啊!”
“就来就来。”廖宏远擦擦脑门上的汗,“我出去给他打个电话催催。”
今晚廖宏远约了班里好些女生一起出来唱歌。高考在即,大家谁也不愿意出来,没办法,廖宏远只能放出杀手锏,搬出封野来。
听说晚上封野会到,原本义正词严要回家温书的女同学,就都改变了主意。
廖宏远一边唾弃这个看脸的世界,一边又暗暗欣喜。
只是这歌都唱了好几首了,封野还没有出现。
走出包厢门一转头,就看见封野贴着墙懒洋洋地站着,嘴里叼着根棒棒糖,那模样要多痞有多痞。颓废的不行。
“哎,我说你都来了怎么不进去啊。我都快让她们催死了。”廖宏远抱怨。
封野个头比廖宏远高出许多,扭头往下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廖宏远一直跟封野走得近,对封野的个性也了解的透,见他这样,刻意往他身边靠了靠,小声说:“这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你学费不是早都攒够了。该放松放松了,要我说你这高中上的可真是没意思,放着那么多给你写情书的姑娘不理,简直浪费。”
封野嘲笑他,“你喜欢你上啊。”
“你当我不愿意呢!”廖宏远气哼哼的,他长得不高也不帅,学习更是差到垫底,唯一算是优点的只有家庭环境不错,老爹挺有钱。可在七中这种学霸扎堆的地方,家里有钱顶屁用,他高中三年追过的女生不在少数,到最后一个都没追到手。
真是.......悲催。
话头提起来,廖宏远神神秘秘的问封野,“你跟安初怎么回事啊?我问她,她也不说。你们骗不了我,这里面绝对有事!”
“你问她什么了?”
廖宏远说:“我问她怎么惹你了。”
封野没出声,怎么惹他了。其实安初根本什么都不懂,怪只怪,她是叶家人。
他没办法忘记,那个姓叶的男人站在爸爸的病床旁,用一种戏弄嘲笑的语调说:“你配不上她,她应该穿最美最好的衣服,被人娇养在掌心里,而不是被你蹉跎在病床旁,辛苦操劳。”
虽然父亲多年来一直身体不好,但封野知道,他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撒手离开人世,与那个姓叶的男人脱不开关系。
思及此,封野咬牙切齿起来,他知道叶家有权有势,可有权有势就能夺人妻子,欺凌病人吗?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封野无法说服自己跟叶家的产生纠葛,更何况,他对安初......
“哼。”封野也不知道在与谁怄气,表情冷肃,“走,进去喝酒。”
一听封野说喝酒,廖宏远乐了,他这人贪新鲜,什么都沾。偏封野是个不烟不酒的,别看封野表面上痞坏痞坏的,可骨子里,却是正儿八经,再正统不过的性格。
包厢里,见到封野推门而入的女同学们都紧张到脸红。
封野不理她们,更好似看不见她们羞涩的表现一般,四仰八叉往沙发上一坐,抬眼问,“你们不唱歌?”
“唱......唱!”这样好的表现自己的机会,谁也不会放弃。
廖宏远去外面点了不少啤酒带着服务员提着筐子进来,女孩子们叫起来,“廖宏远,我们说好不喝酒的!”
“谁说要跟你们喝了!”廖宏远总算扬眉吐气,“我跟封野喝,你们唱你们的。”
封野难得想喝酒,这一晚廖宏远也不似往常那么殷勤的去照顾女孩子们,只跟封野坐在一起喝酒。
酒过三巡,封野没什么异样,廖宏远却已经有些醺醺然。
眼神略显迷离,他搂住封野,酒壮怂人胆,开口道:“封野,你给我说句实在话,对安初,你到底怎么想的?”
封野皱眉,没回答。
廖宏远絮絮叨叨,“我跟你从小学就在一起,中考那年要不是给你给小抄,我根本考不上七中。我记你的情,安初,你要是真对她有意思,我绝不动心思。但我现在怎么看着,你跟她没戏了呢。”
封野听懂了,他斜眼看过去,“你什么意思?”
“我想追她。”
“呵呵。”封野真笑了,“这三年你追过的女孩子,没十个也有八个了,怎么?又换目标了?”
廖宏远表情严肃,好似酒劲儿都消下去了,“她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封野!”廖宏远心里明镜一样,“哪不一样你心里没数?最初我是觉得这姑娘冷冰冰的不好惹,可是真接触了就知道,她比谁都好。”
有些人说不上哪里好,可就是谁都替代不了!
封野沉默好久,将手里的啤酒瓶往桌上一丢,负气说道:“你要追就追,不关我的事!”
说完他站起来就打算走。
廖宏远在他身后大吼,“这话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又后悔!”
.........
叶崇谦最近忙的脚不沾地,好容易在家里吃顿饭。
居然听到老爷子在饭桌上劝安初,“今晚早点睡,学习固然重要,身体也不能不顾。乖孩子就要听爷爷话。”
齐惠也跟着帮腔,“就是,今晚伯母给你熬桂圆茶,喝了就早点睡吧。女孩子,保养很重要。”
叶崇谦有些搞不清状况。
饭后,他才听母亲说,“安初那孩子每天都学习到凌晨才睡,还是爷爷晚上起夜发现的。私下里跟我说了几回,我去偷偷瞧过,真是刻苦的很。”
叶崇谦这才想起安初说的想要当学霸的话来。
老宅房多地方大,叶崇谦所住的屋子跟安初的住所隔了很远,他又忙着公司的事情,早出晚归,实在晚了的话,就住在外面根本不回来。偶尔有时间接送她放学,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来。
反倒是跟安初紧挨着住的叶老爷子第一个发现了安初苦学的事。
齐惠是听叶老爷子说的,她晚上偷摸去瞧过几次。她生的叶崇谦叶崇诗都自带学霸基因,从小到大的学习上基本没有让她操过心,也不觉得这是个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到了安初这里,看这个小姑娘夜夜刻苦,反倒心疼起来,不忍心的很。
“我费心思给她炖了多少补品,这还是眼见着往下掉肉,你去劝劝,别说重话,孩子上进是好事,只劝着多注意身体才好。”
叶崇谦有些懊恼自己最近忽略了安初,也不能全怪他,住在老宅,他跟安初不能表现的太亲近,保持距离的后果就是他不能时时盯着她。
听了母亲的话,叶崇谦抬脚往后院深处,安初住的房间走。
今天周末,安初休假在家。
在叶家已经住了一段时间了,安初乖巧听话,很得叶老爷子还有齐惠的喜爱。用齐惠的话说:“你们一个个都跑到不见影儿,爷爷岁数大了,身边有个人陪着,心情都好些。”
叶崇谦也没敲门,打算突然袭击看看安初在干嘛。
进门不出意外的看的安初趴在书桌上刷题,她最近常常都是这样子,有时候叶崇谦去接她放学,在车上她都在刷题。
之前叶崇谦只觉得欣慰,她是个好学的好孩子。
但现在他皱起眉,颇有些不赞同。
没等叶崇谦开口说话,就听外面有人在叫安初的名字。
安初抬起头,先是惊讶突然出现的叶崇谦,随后又应着外面的人,“在呢在呢,我在房间里。”
很快就看到叶崇谏出现在安初房间门口。
猝然看到叶崇谦,叶崇谏想跑已经来不及,只能把手里东西往身后藏。
可他怀里抱着一个比人还大的毛绒熊,哪里藏得住。
叶崇谦盯着叶崇谏,眼睛微眯,那表情怎么看怎么........危险。
叶崇谏预感不妙,将大熊挡在身前,大叫,“安初安初,你看看这是不是你想要的那个毛绒熊?”
安初从椅子上站起来,快速跑过来救场,“对对对,就是这个,六哥,谢谢你哦。我就是想要这个。”
一声冷笑。
叶崇谦想,他可能真是忽略了安初很久,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跟老六串联在一起了。
叶崇谏.......叶崇谦这一辈里最小的,排行老六,是叶家唯一入伍进部队的孙辈。
继承了叶家人的基因,叶崇谏人高体健,加上在军营里淬炼出来,更是壮实。跟安初站在一起,完全就是美女与野兽的组合。
可就是这么个看起来就凶神恶煞的弟弟,却从小喜欢毛绒玩具。
很小的时候,其他孩子都玩枪、玩车,哪怕撒尿和泥玩呢。唯独老六,成日里沉浸在毛绒娃娃的世界里,难以自拔。
叶家多正统的人家,怎么可能放任孙辈如此.......与众不同。
老爷子亲自出马动了家法,叶崇谏的父亲更是直接将儿子丢到了军营里去。这件事才算是翻篇。
当年被老爷子用鞭子抽的惨烈的画面好似还在昨天,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还没放弃这点上不了台面的爱好。
叶崇谦目光在安初的房间里转了一遍,刚进来时他就看到了不少玩偶。还以为是安初小女孩喜欢,现在重新看过,就会发现,所有玩偶无一例外都是毛绒绒的!
而且以安初的早熟懂事,她根本不会自己主动买这么多这玩意儿拿回家。
她也根本没有时间。
“老六。”叶崇谦语气沉重,“我看你是皮有紧了。”
叶崇谏一把将怀里的毛绒熊塞给安初,拿手拍拍自己钢铁般的胸脯,“哥,你可别冤枉我!我这都是卖给安初的,你不信问她!”
安初笑的为难。
就在她住进叶家的第三天晚上,突然有人敲她房门,她还以为是叶伯母。没想到开门就看到一个跟铁山一样的男子,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模样,身材那可真是魁梧,带上假发都能去出演人猿泰山。
偏偏这么壮实的汉子,手里拿着一个跟他身材气质完全不符的毛绒小白兔。
见安初看向小白兔,他把小白兔往安初面前一递,“送给你的,喜欢不?”
安初能说不喜欢吗?她机械地点点头。
壮汉看她点头开心的不得了,抱着小兔子在怀里一顿揉,那模样别提多享受了。
看的安初一阵恶寒.......
之后安初才知道,这位壮汉叫叶崇谏,是叶家的小儿子,才二十二岁,叶崇谦的堂弟。
“你要是喜欢,往后我还给你送!”叶崇谏跟找到知己似得,跟安初亲近了起来。
安初对毛绒玩具说不上讨厌,但实在也没到痴迷的地步。可这位‘六哥’盛情难却,她也就只好收下了。
那之后,叶崇谏就频繁的出现,每次来都会送安初一个毛绒玩具。尺寸一次比一次大。而离开安初这里时,他会抱着玩偶不断的揉摸,一副恋恋不舍的的模样。
安初私下里查了查,发现还真有这种癖好。
毛绒控......
叶崇谦最知道自己弟弟的毛病,他冷哼,“我不用问,你是什么德性,用得着问她?你等着,让爷爷还有小叔知道,你如今还没改了这毛病,我看怕不是一顿家法那么简单的了。”
这个语气......尽管说的不是安初,都能让安初觉得胸口憋闷。叶崇谦严肃起来,还真是有大家长的范儿。不知怎地,安初就觉得叶崇谏特别可怜,他只不过有一点点比较另类的爱好。虽说大男人喜欢毛绒玩具很有反差感,可这样的爱好,并不会对任何人造成伤害。
仅仅是因为他姓‘叶’,就掠夺他的爱好。
真的有些残忍。
安初往叶崇谏身前挪了下,其实以她的身量根本挡不住叶崇谏,但安初还是表现的想要保护他的样子。
“叶先生.......真的是我喜欢的,你不要骂六哥了。”
叶崇谦皱眉,叫他‘叶先生’,叫叶崇谏‘六哥’?
叶崇谏听了这话,就跟瞬间满血复活一样,从安初身后跳出来,将毛绒熊推进安初怀里,一脸激动的说:“是吧,你也觉得可爱是不?我跟你说这个熊是限量的哦,那个牌子从不做这么大的,我这还是拖了人才买到的。”
他背对着叶崇谦看不到对方越来越黑的脸色。
安初也头疼啊,她只是想帮六哥解围,哪知道他这么不上道啊。
这种时候,不是应该少说少错吗?
真的心好累。
给叶崇谏使眼色,“你少说两句吧。”
叶崇谦见这两个小的之间的小动作,表情越来越冷。
“滚。”他对着叶崇谏就说了这一个字。
叶崇谏不是傻的,能看出堂哥真动了怒,将手里的大熊塞给安初,放手时还忍不住又揉了一把大熊的绒毛。
被叶崇谦瞪了一眼之后,这才缩着肩膀,快速地逃了。
等叶崇谏离开,安初抱着毛绒大熊就成了首要针对人物。
面对叶崇谦审视的目光,可真是头皮发麻。
“六哥?”叶崇谦耿耿于怀这个称呼。
安初急忙解释,“是六哥让我叫他六哥的。”
“呵。”叶崇谦说,“你不姓叶。”
简单四个字,却像针一下扎在安初的心上。她........她是认不清身份了。
她不过是父母双亡,血统不明的孤女,只靠着奶奶死前的一点情面寄居在这里。怎么能因为老爷子开口挽留,因为叶崇谏喜爱毛绒玩具就借用了一下她的身份就觉得自己跟叶家人特别亲近了呢。
一下子委屈、失望、悲伤,很多情绪涌上来。
安初强忍着,尽力不让自己在脸上露出情绪,沉声说:“好,我以后不会再叫他六哥了。”
她这句话配上她藏都藏不住的难过表情,让叶崇谦更不舒服,“往后离他远点。”说完还觉得不够,又补充,“不仅是他,我那几个堂弟,你都离远点。”
虽说叶家的孩子基本调子都是好的,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叶家的孩子自然也是各有脾气的。
叶崇谦不想让安初跟他们厮混在一起。
安初抿紧了唇,有些屈辱的感觉滋生出来,他这么说,是怕她影响叶家的子弟吗?还是如陆雪迎曾说过的那样,怀疑她是在勾引人?
这个问题不能想,只要往那想,就让人心中苦闷。
根本解释不清。
安初只能撇清,“我会离他们都远远的。”
说完到底是觉得意难平吧,她冷冷的说:“不仅是他们,跟你,我也会保持距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