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经常来?”叶崇谦急问。
董旗沉默片刻,依旧是玩世不恭的口气,“拜托,我都几年没有回来过了,哪知道他是不是经常来?”
这话有漏洞。叶崇谦立即又问,“赌这事不可能是突然有的习惯,他从前没来过?”
“来倒是来过。”董旗语调低下来,显然他已经靠近了赌盘。“只不过钱不多,还巴结过我,想学点........赢钱的招。”
叶崇谦翻了个白眼,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董旗小时候被父母寄养在乡下的爷爷家里,接触最多的人是他的小叔叔。董家老三,那可是个五毒人士,当年要不是因为他,董旗跟萧洒也不会反目成仇,现在这人已经畏罪自杀,过去的事情谁都不提了。可成长的烙印总是摆脱不掉的,当年董旗跟着这位三叔长大,学了一身乱七八糟的本领。诈赌,就是其中之一。
董旗只要上赌桌,就没有不赢的时候,小时候在学校里就扯着同学赌,长大了自己做生意挣了钱那就更不得了,混迹于各种场子,大到这乐施会,小到贩夫走卒惯常去的地方,就没有董旗不钻的地方。最不羁的那几年,董旗还感叹过,“要真那天活不下去了,靠着这点手艺,也不至于饿肚子。”
当时叶崇谦就骂他,“你要是靠赌为生,你父母能羞死去。”
董旗只是笑。
叶崇谦知道董旗的心结,年幼时被送到乡下去,让他跟父母之间的感情总有那么点不对付。后来因为萧洒的事,更是矛盾加深。如今.......董旗的父母满心满眼都是童童这个孙子,人老了,到底还是盼着能享天伦之乐的。
可当年他们为了保住董家老三对萧洒手起刀落,残忍无比,现如今想要让萧洒回国谈何容易。
想着过去的这些事,叶崇谦在车里等了董旗将近两个小时,等董旗红光满面的出来,上了车。叶崇谦立刻就看出了问题,“我让你来帮我找找线索,可不是让你来赌钱的。”
董旗拍拍手,“不耽搁!好久没有试试手气,没想到运道还是这么旺。”
叶崇谦懒得理他,话都不愿意说了,只启动车子回去。他还不放心安初呢,怕安初睡醒了看不到他着急。
董旗兴致勃勃的跟叶崇谦说会场里的情况,“没想到几年不来,竟然还是那些老人,也没几个新面孔。”
这是当然的,海东市有钱的人也就那么多,而其中有赌这个爱好的,更是就那么多。这东西想要发展新人并不容易。
“不过。”董旗也看出叶崇谦的不耐烦,赶紧说回正题,“几年不见,这陆元盛倒是有钱了,今晚他输了几十万得有。”
几十万?在叶崇谦的眼里,这也不是什么大钱。
他想的是,“你意思是他几年前连几十万都拿不出来?”
董旗哈哈笑,“我的少爷,你可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你知道几十万什么概念?几十万够给我爷爷买十艘他的那小破船了。”
相比于叶崇谦这种在世家里长大的孩子,董旗这种在农村长大的孩子更了解这世道。几十万......在叶崇谦看来不是什么大钱,可在一般人家,那可是大的不能再大的数字。董旗说:“你以为他陆元盛是谁?说白了也就是个打工仔。不是我吐槽,你是不是该了解一下你那已经见上帝去了的老丈人。”
老丈人?叶崇谦对这个称呼还有点陌生。
想了下才反应过来,“安初的父亲?”
“可不是。”董旗哼哼,“你可真行,这孩子都有了,居然还对老丈人这么陌生。”越想越不服气,“你知道萧洒她爸怎么收拾我的!我现在见了那老丈人还犯怵。怎么你一点都没有这种烦恼?”
“那是你做了太多对不起萧洒的事,我行得端坐的直,就算他如今还在世,我也没什么好烦恼的。”
这话说的,董旗还真是没话说。只能继续刚才的话题,“你那个老丈人,可是响当当的铁公鸡,抠门的厉害。那陆元盛在他手下做事,出来赌钱都拿不出大钱来,想想还真是可怜。”
对于这样的八卦消息,叶崇谦还真是第一次听说。在认识安初之前,叶崇谦根本没注意过安家的事情,安修和是什么样的人,他根本没有在意过。现在听董旗说,还觉得新鲜。
“他这么抠门,企业还能做那么大?”叶崇谦问。
董旗笑,“你傻了不成,正是因为他这么抠门,所以企业才做的这么大啊。”
做企业的人,有各种各样的性格,安修和是非常务实非常简朴的性格,他自己这样,更要求手下的人也这样。
“他对自己、对手下的人都很抠,多一个大钱都不肯花,可对企业很舍得。现在我不知道了,当年安宁生物用的机器全部都是德国原装进口,在国内都是头一家。当年我还听说有那三线城市的小厂,想要买安宁生物退下来淘汰了的旧生产线呢。这原本是能挣一笔的事情,可平时抠门的安修和,宁可把那机器毁了都没卖。”
说起旧事,董旗激动起来,“就冲这事,我对你那老丈人还是有几分敬重的。好像是说那机器已经不行了,生产出来的药品不稳定。小厂买这生产线可不就是为了产便宜药,挣点钱么。结果安修和说,制药绝不能图便宜,宁可砸了都不卖。”
叶崇谦也听得津津有味。
这些从前的事,是他不曾参与的,可此时听来却不觉得陌生。安修和是安初的父亲,他的性格脾性,跟安初竟有几分相似。
说傻有些,说善更是。
话头一转,董旗又感叹,“事实证明,好人不长命,他这样的人不知道碍了多少人的眼。我今晚看陆元盛的那个架势,颇有些当家作主的模样。小人得志,看起来真是让人恶心。”
叶崇谦久久沉默。
今晚他没找到什么线索,只是听了些过去的旧事,还有就是知道了陆元盛这个人,也不是无懈可击。他是个赌徒........
车子停在了别墅门口,当年这片的别墅都是董旗公司盖的,弄好之后觉得这地方环境好又幽静,所以给叶崇谦了一栋。两人是邻居,从前是伴。现在董旗常年在国外,这栋房子就暂时空着。
“行了,我先回去,你去哪自己随便。”
董旗被叶崇谦抛在车上,无语的很。
跑回家的叶崇谦小心翼翼地进卧室看安初,看她睡的香甜,这才放下心来。他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安初一阵,脑子里把安宁生物里的那些事情过了一遍。他想要尽快解决安宁的事情,他们可以心无旁骛的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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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初站在机场大厅里等着回国的向汕向之秋父女。
向汕多年没有回国,刚一下飞机看到现代化、干净的机场,有些傻眼。这样的环境跟他出国时相比,可谓天壤之别。
而毫无近乡情怯感情的向之秋,则高高兴兴地跑出来抱住安初,“快让我看看肚子,是不是像只小企鹅。”
安初笑,“这还没显怀,你着什么急呀。”
再说小企鹅,这个形容词,还真是可爱。
“爸爸,你在磨蹭什么呐,走快点啊。”向之秋叫着向汕。
向汕擦擦眼角,走到安初身前,语重心长的说了声,“总在电视上看说国内现在比美国好的多,真回来看到了,怎么都觉得不真实。”
向之秋不知愁滋味,笑嘻嘻的说:“这何止是好啊,简直好太多了。你不知道我们在纽约机场飞机延误了8个小时,简直把我都坐硬了!去找航空公司交涉的时候,态度那个差啊,跟我们欠了他们钱似得,气死我了。”
安初问,“八个小时啊,那你们怎么办?”
向之秋撇嘴,“能怎么办,就只能睡在机场吃在机场啊,简直跟逃难的一样,还不敢离开,因为不知道飞机什么时候起飞。”
话说到这里就可以了,安初带着他们出了机场上车,嘴里说着,“崇谦今天有会议,这会儿来不了。不过晚饭他来陪咱们吃。我现带你们去酒店。”
坐在车上,向之秋问,“为什么不住你家里啊,住什么酒店。”
她们在纽约的时候就是互相住对方家里,早都习惯了。
安初解释,“我也说住家里,可现在家里佣人一大堆,崇谦说怕你们住下不自在,就给你们安排在酒店了。”
向汕拉了下女儿,“叶生安排的对,这里到底不是纽约,我们住酒店挺好。”
叶崇谦定的酒店必然是顶级的,向之秋一进酒店大厅就欢呼起来,“爸爸,你不是说国内又旧又穷,这怎么跟你说的不一样啊。这地方比纽约的希尔顿酒店都要豪华!”
向汕看看眼前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厅,好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只是仰着头不停的四望,像是在不断的回忆记忆中故乡的模样跟现在这个地方有什么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