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初还在这里考虑要不要答应舞团的安排,回国巡演。哪想到团里早已经她的事情闹开了锅,起因当然是因为安初的突然爆红,芭蕾舞圈子可不比娱乐圈,爆红这种事情,多年难遇。偏偏就安初撞上了这样的大运,总是有人看不顺眼的。这首当其冲的,就是莉娜。
莉娜坐在舞团执行经理的办公室里,几近失态的怒吼,“若是没有我让她给我替演一场,根本不可能有她后来被重视的可能,现在因为她演出出票率高就要取消掉我的演出,这是什么道理?我不赞同团里这样的安排!不公平!《黑天鹅》原本就是我的剧,你们不要忘了,我才是这出剧的第一女主角!”
安初的《黑天鹅》出票率很高,在结合当下种族平等的大旗,让安初一个亚裔来演出《黑天鹅》也能提升舞团的声望,扛起种族平等的大旗。可资源就这么多,没道理同一个舞团有两出相同的剧目上演,安初演的出票率比莉娜的高,那么很自然的,舞团就要取消掉莉娜演出的场次。
这让莉娜怎么接受?她才是《黑天鹅》诞生时被选中的女主角,一直以来她都是当之无愧的核心。安初......安初当初不过是给她当临演的,现在安初却要替换她,这怎么可能让她甘心情愿。
执行经理当然公事公办,“莉娜,我们不是慈善机构,这几年经济情况不好,我们舞团的票房增长率很低,如今好不容易看到气色,你觉得董事会会因为你是所谓的‘第一女主角’就舍弃大把的赚钱机会?别天真了莉娜。”
商业社会,一切都是向资本靠拢的。现阶段安初的票房号召力强过莉娜,那么换下莉娜就是在无可厚非不过的事情。
莉娜心里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可是,“那我怎么办?我现在只有《黑天鹅》这一部剧在演,停演了我要怎么办?”
现阶段舞团所有上演的舞剧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哪里也没有多余的角色给莉娜。
执行经理说:“目前只有安初的《黑天鹅》还处在各个角色不确定人选的阶段,你可以去试试,说不准能获得一个角色。”
“不!!!!”莉娜尖叫。
一般长年上演的剧目,里面就算是临时演员都已经是固定的班底。变动很大,还有很多替换名额的剧目,都是新上的。安初的《黑天鹅》从准备到开演的时间过于短,所以很多演职人员还处在临时找来的时期。莉娜去,应该能找到一个相应的临时演员角色。
可莉娜怎么可能接受。
她才是主演!她从考进舞团,第一出剧就是女主角,现在让她去争取一个临时演员的角色她的自尊心根本无法接受!!
莉娜眼睛都红了,她狂吼着,“为什么我要去做临演?我是女主演!!你难道不知道吗?当时是你夸我表现力丰富!是你说我注定是闪亮的星,你都忘了吗?”
比起一步步艰辛走上高峰,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从众星捧月的巅峰坠落。
执行经理确实说过那样的话,莉娜这一批,考进来的只有莉娜与安初两个人。当初相比于清纯略有些刻板的安初,灵动肆意的莉娜看起来当然更出众一些。
可是.......凡事就怕这个‘可是’,执行经理如实说:“莉娜,你并不是不懂,你可以去看看安初的表演,无论从哪个层面上来说,她比当初进入舞团时都有了巨大的进步,而你呢?这几年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去看看你自己的表演,真的有进步吗?你要看到自己的问题。”
说实在的,莉娜这几年并没有闲着,她也在认真的排练,女主角不是那么好当的,她自认没有怠慢过一丝一毫。
她不服气,“我不否认她有进步,可她的进步远远没有到达可以超越我的地步。这件事我不会善罢甘休!”
执行经理被莉娜烦的头疼,“你打算怎么个不善罢甘休法?”
“我要跟她斗舞!”莉娜眼睛里闪着熊熊的光火,“规则舞团来定,我跟她同时出演一场《黑天鹅》放在一起,按实力说话,谁跳得好,就保留谁的剧目。舞团在我心中一直是很公平公正的,若只是为了票房,那也不过是一时罢了,没办法长久,最关键的还是实力不是吗?”
这个.......执行经理没有立时决绝,毕竟从前舞团还真没出过这样的事情。
斗舞!听着挺有噱头。
等安初被叫来经理办公室的时候,这件事已经经过了舞团高层会议,确定下来舞团要策划运营一场大型的真人秀活动。
执行经理说:“现在什么都讲流量,模特有流量模特,明星有流量明星,那么我们舞团也可以有流量舞者。我们会联系媒体以及相关的专业人士,让你跟莉娜各自独演一场,然后角色互换同台演绎一场,分三天演出完成。接下来就是专业人士投票,到时也可开通网络观众投票的机制,谁的票数多,谁成为《黑天鹅》的固定演出班底。安初,你没有意见吧?”
都已经讨论到这么细了,安初能有什么意见呢。
只能答应下来。
接下来就是舞团的一番操作,这件事被渲染成了纽约芭蕾舞团成团以来最大的女主角竞选活动。PK赛的海报在舞团里贴的到处都是,舞团在刻意增强安初与莉娜之间的敌意。这种PK,当然是越剑拔弩张越吸引人。
一开始大家都知道是场活动,是假的,可慢慢的,情绪被渲染起来。团里隐隐的也有些气氛变化,很多团员都开始站队,跟莉娜关系好的人不理安初,跟安初亲近一点的不理莉娜她们那一团子的人。互相的对立,像是绷紧了弦的弓,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性。
安初身在其中,怎么可能感觉不到,但她不能表现出来一丝一毫,必须......沉稳。
沉稳是需要大量的经验练就,安初并不具备这样的素质,她只能压抑自己,不断的告诫自己不能流露出任何一种态度出来。这个时候,要她跟莉娜保持友好关系,那是不可能的,不提舞团以及媒体的渲染,仅仅是莉娜,早已经敌意满满,安初实在没办法做到笑脸相迎,只能看见当作没看到,沉默以对。
每天都很压抑。
实际演出的时候,第一晚是莉娜,第二晚是安初,独演。
独演还好熬一点,安初已经很熟练了,只需要忘记一切完成演出就可以,但第三晚就成了大问题。舞团为了增加爆点,安排第三晚的演出由莉娜来出演白天鹅,安初出演黑天鹅,同台竞技,以求让专业评审团看出双方的实力与差距。
这原本是一个人要完成的角色,现在被切分成两个人来完成,原本就难度很大。
加之同台竞技,安初不可能忘记这是比赛,紧张的程度加剧。更甚至,她还要出演黑天鹅........熟悉安初的人都知道,她演白天鹅是驾轻就熟的事情,她的气质,各方面的表现能力,都是白天鹅占优。黑天鹅无疑是安初的短板,拿自己的短板跟别人比赛,压力排山倒海而来。
演出前夜,安初坐在自家的大床上,望着窗外中央公园的景色,实在忍不住给叶崇谦拨通了电话。
她以为自己可以坚持到最后的,既然是两边都绷着,那么谁先开口就是先服软。安初并不想服这个软,可没有办法,她实在抵御不过内心的压力。这个时候,她谁也不想见,甚至不想明天到来。那种恨不能时间停留在这一刻,甚至想要在这一刻死掉或许会比较好。
不堪重负的时候,往往会想到的都是最信任最亲近的人。
她,只有叶崇谦。
“喂?”安初听到自己小心翼翼的声音,“你在忙吗?”
“嗯。”叶崇谦还是冷冷清清的回答一个字。
安初突然就泄气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跟叶崇谦这样的困局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她沉默。
可能是安初的安静让叶崇谦警觉到了什么,他开口问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吗?紧张?”
安初的情况他当然都知道,抓心挠肝也想联系她,可最近的一些消息让叶崇谦很犹豫,怕打扰到她,所以索性忍着不联系,等她比完这一场再说。没想到安初倒先一步给他来了电话。
“没什么大不了的,好好比。”叶崇谦说的云淡风轻。
安初觉得四周都很静,在这么心情复杂的时刻,她还是忍不住问,“我要是输了呢?”
怕输。真的怕。那些完全不怕输的人才是心理最强大的存在,安初并没有那样的心理素质,她太怕输了。舞团里现在气氛已经成了那样,明晚的同台竞技听说票早已经抢售一空,那就是说观众会坐满。不仅有观众,舞团还特别请来了很多专业杂志的编辑,以及在圈子里很有影响力的知名人士。
如果输了.......就代表被专业届摒弃,而观众也不买账。
安初太紧张了,输了该怎么办?要是输了,她还有什么脸继续跳舞?
叶崇谦一笑,半开玩笑的说:“我倒是希望你输,那样的话就能安心回家做我的叶太太了。外面的事,我真是一丝一毫都不想让你掺合。”
安初很无力。
她问,“叶崇谦,你二十二岁的时候在做什么?”
叶崇谦想了想,他当时在实验室研究着他最爱的数学,每周会去酒吧拉琴一次,想想真怀念那时候的岁月。每一分每一秒都过的那么开心,要不是后来被老爷子召回来接手恒贻,说不准他现在已经是梦想中的数学家了呢。
听到他的话,安初说:“二十二岁,人生最美好的年纪,我不想生孩子带孩子应对婆媳关系,对你们男人来说,最好的年华就该做自己最喜欢的事。为什么女孩子就要拿最好的年纪去付出,去消耗。我有自己追求的事业,我爱跳舞。哎,也许是我太贪心了吧。好,我答应你,要是这次比赛输了,我就回来给你生孩子。”
还追求什么呢,他对她,根本没有什么鼓励,反而巴不得她输了好回家当全职太太。
安初很苦涩,也很沮丧。
算了吧,就这样吧。
她挂了电话。
叶崇谦望着手机,静默了很久很久。
到底是谁太贪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