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野还穿着演唱会安可时的那套服装,酷炫的皮衣上镶满了各种徽章.......脸上的妆容倒是都洗干净了,露出一张素面,相比于在演唱会时画着略显夸张烟熏妆的封野,他素面的样子其实更加素净,少年气更足些。
作为今晚的最大咖,封野不可能自己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他身后还跟着经纪公司的人,以及封野的私人助理,甚至还有保镖等等。一干人等就这样呼呼啦啦出现在了安初以及李米面前。李米察觉到封野跟安初的关系可能非同一般之后,就变得很沉默,她只是紧跟在安初身边,保证安初的安全即可。
这种四方台的演唱会,四面八方都坐着粉丝,所谓的后台其实就是舞台下方。面积其实很狭窄,这么多人站在一起,空气中的温度都升高了许多。
安初就觉得特别热,这种热也许是来自于她今晚穿的太多了,更有可能是因为她再一次直面封野。
几年不见,重遇......倒真做不到所谓的‘平淡如水’。至少安初做不到,到底是青春岁月里至关重要的人,看到了还是会有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悸动。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第一次见封野时,他拽拽的,痞坏的表情。
安初一度觉得自己都忘记了,可现实明白的告诉她,并没有。
也曾在心里想过,当初跟封野在一起怕根本不是爱,就是一种青春期的孤单,想要找个人来陪伴的心绪。可谁又能说,那种孤单的想要找个人来陪自己的渴望,不是一种爱呢。
种种情绪在心中沉淀,安初涨红了脸,对着封野,她轻声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封野刚才着急跑过来的,此时咻咻喘气,他生怕安初走了,可真等到安初站在他面前,他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憋在心里的话太多,他眼眶红了,“安初.....”
什么话都说不出,好像只有不断的念她的名字,才能确定她真的在自己眼前了。
周围的人都是一脸莫名,有些了解当年事情的工作人员对安初报以鄙视的目光。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可痕迹好似依旧在,不知道那些伤害,是不是还在。
封野哽咽着,“能跟我聊聊吗?”
相比于他的情绪激动,安初也没好多少。
两人对视间,封野身边的工作人员站了出来,“小野,你接下来还有很多安排,庆功宴已经开始了。”
“闭嘴!”封野一改在面对安初时的模样,突然发飙,嗓门大不说,态度也极其恶劣,“都给老子滚!谁敢再多说一个字,立刻解职,都滚!”
这几年封野在圈内脾气古怪那是出了名的,别说给工作人员发脾气,就是对着粟烈焰粟清焰,那也半点不收敛的。这件事也有黑粉撒布出来想要曝光封野当作他的黑料,可封野从出道就没走乖乖少年的路线,他的人设一直都是叛逆少年,再者说,封野这两年尤为勤奋努力,在专业领域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娱乐圈就是这样,一个人只要有作品,卖座,能挣钱,那他其他的毛病,比如性格暴躁,言辞激烈这样的事情,也就成了无关紧要的存在。
封野发飙,谁也不敢惹他。
安初愣愣的,她真没想到封野会突然发脾气,不过......想想当初,他好像一直都不是什么好脾气。在高三的时候就是学校大佬,打群架高手。
封野能遣散工作人员,可安初却很犹豫要不要让李米先离开。倒不是为了叶崇谦什么的,完全是因为,她今晚跟着李米一起来看封野的,现在她跟封野单独说话,却让李米先走,怎么看都有些不仗义。
安初很踌躇。李米却先一步说,“想让我在车里等你也可以,我要封野的签名照。十张!”
封野就站在安初眼前大概不到一米地方,这话他当然听得到,当即就说:“给你二十张,谢谢你今晚带她来。”
安初想不明白为什么封野会这么说,难道......她看看李米,难道李米跟封野是商量好的?李米无语,这怎么还拖人下水啊。在今晚之前,她根本没有见过封野本人啊.....
不过这事也不用纠结,李米先出去,在车上等安初。
封野不想在后台跟安初说话,这后台他最了解,四面八方不知道藏了多少人,他不想跟安初之间的对话变成明天各大头版的标题。熟练的拿出一顶帽子戴在头上,看看安初,又转身跑到一旁的摆放服装的地方找了一顶帽子给安初,然后说:“跟我来。”
安初把白色耳包摘下来,接着带上帽子,跟着封野出来。
封野对地形很熟悉,带着安初左拐右拐就出了演唱会的会场。封野在纽约的演唱会其实在一个并不是很大的场子里,现场能容纳上万名歌迷。可这种场子对于在国内开过八万人演唱会的封野来说,就算是小场子了。
带着安初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飘起了雪。
安初看看漂亮的雪花,记忆像是开了闸,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你的生日快到了。”
封野的生日是12月31日。特别好记,安初记了好多年。
这样一句话倒是把封野原本想好的词全部打散了,他笑了下,虽然有些机械,但确实是笑了,抖抖肩膀,“生日礼物。”
他身上穿的这件衣服,就是当年安初送给他的礼物。
原本他站在舞台上,安初还看不出来,在后台近距离对视,她才认出这件衣服,现在想想,当年可真是傻呼呼的,弄这么一件又重又不日常的衣服。
“好在你当了明星,要不然这衣服,怕是一辈子都没什么机会穿。”
安初挺认真的回忆,“哇,我真的太傻了。弄这个徽章超级难,手都被扎了好几个眼儿。白麦还笑话我笨手笨脚。”
大概是安初讲的太生动,封野就真的融入进去,痴痴笑,“你怎么会笨手笨脚。你不知道多灵巧。你只是没做过这种事。”
“是啊。”安初挺怀念那段岁月的,国内的环境跟国外到底还是不一样。舞团里处处充满了竞争,潜规则也像是一张无声的网,你在意或者不在意,它就在那里。这些客观因素导致舞团里不可能交到特别知心的朋友,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时候更多。最无忧无虑,嘻嘻哈哈的岁月,还真就是在国内的那一年。
这么想着安初就感叹了出来,“不知道白麦她们怎么样了,我当时出国太着急,都没有跟她们留联系方式。哦对了,还有廖宏远,他怎么样啦?这么久不见,他恐怕在背后没少骂我。”
廖宏远那个性格,当初封野签了经纪约没告诉他都要哭一场的。
封野这两年忙的脚不沾地,根本顾不上安初的那些室友,所以安初问,他回答不上来。只有廖宏远,他知道近况,“他大学马上毕业了,准备回家接手他爸的企业。要当小老板了。”
“那很好啊。”安初笑起来,“他跟他爸爸,一直关系都很好。”
话说到这里,好像进行不下去了。
两人都沉默下来。
夜里,路上的行人匆匆,加上风雪,更是显得有几分孤寂。
他们两个人像是多年的好友没见,说了很多关于过去的细节。只是,这些话都不是封野想说的。他问安初,“安初,你还好吗?”
过了这么久,他才问出这句话,其实他很早就该问的。
安初的回答,“我结婚了。”
你还好吗?
我结婚了!
封野脑袋有一瞬的轰鸣,但也只是瞬间。他苦笑,“安初,我两年前来找过你。”
“我知道。”
“你知道?”封野惊讶。他以为自己那一次来,根本没有惊动到安初。没想到安初竟然知道,突然听到她说知道,封野又沉默了好一阵才开口。“我原本想来找你,告诉你,当年的事是我做错了,我不该让你一个人承担那些不该你承担的。我的事业在你面前,根本不是什么。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永远是你。”
这些话......他说的好平静。
就像是说过千万遍了一样。
可能是他的语调太平稳,安初竟然也没有情绪激动起来。明明曾经的伤害到现在还留存着,就在不久前安初还在被封野的粉丝围攻。可在这一瞬间,安初竟然很平静。
她说:“那都过去了。”
封野停下脚步,“不,没有过去。”
接着他深吸一口凉气,沉声说:“那年我来纽约,乘着地跌漫无目的的找你,想着找到你,就告诉你,我的心意。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可安初,我看着地铁里形形色色的人,那么疲惫。甚至还有那些因为一点点事情就咄咄逼人的狰狞嘴脸。我想到了我们曾经,我去给人做家教,你去教育中心教小孩子跳舞。那时候我们多累,又是多么的弱下。随便一点点事情就能把我们压垮。我去找你,也不过是拉着你继续过那种生活。”
“我不愿意。”
安初跟封野面对面,她看着封野的脸,这么静距离的看,其实能看出封野的成长,他的下巴变的青虚虚的,那是经常剃须才会有的颜色,他的眉头有了浅浅的痕。更甚至是他的眼睛,里面掺杂了很多安初从前不曾见过的东西。
“所以,你没见我就回去了。”安初问。
“嗯。”封野目光很专注,也很深,“我要努力,努力到能负担你的生活,能让你永远不用为生活所苦。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安初,我做到了。我这两年没日没夜的工作,我现在的身价在娱乐圈数一数二,我投资了好多房产,我认识了很多有权有势的人,他们......不,我,能给你衣食无忧的生活,我能让你幸福。”
他说的,安初都相信。
只是,“我结婚了。”她再一次重复。
这话说出来,安初自己都觉得伤感。怎么就这么难,这么苦呢。在最艰难的岁月里,他们彼此依靠取暖,那时候一起打工,晚上乘最晚的一班公交车回学校,路上看着窗外的霓虹灯,也会畅想,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买一个房子,有自己小小的家.......
这曾是他们之间最浪漫的誓言,可时过境迁,他挣了钱,能轻而易举的买套房子。可安初,却已经嫁人。
青春的遗憾呐,永记于心。
封野冷笑,“安初,你真的爱叶崇谦吗?如果你真的爱他,又怎么可能在纽约待两年。叶崇谦这两年在外的传闻我都听说了,谁都说他结了个假婚,根本没见过他带妻子出席任何公开场合。不仅如此,他还跟很多女人纠缠不清,他那样的男人,你怎么可能相信他会一生珍爱你。”
国内那些关于叶崇谦的传闻,安初也知道。那都是萧洒告诉她的,萧洒说的时候还是一副同情叶崇谦的模样。心爱的老婆异地而居,成天守活寡不算,还要被外面的人这么说。
安初对这件事的看法是,她很心疼叶崇谦,很替他委屈。
感情里的两个人,是最能知道彼此的心意的。叶崇谦对她好不好,爱不爱她,她自己最清楚。如叶崇谦那样掌控欲强,而且也有这个能力控制一切的人,他给出的最奢侈的礼物,其实是自由。
他放手给了安初自由。
只是这些话,安初不打算对封野说。她很明白,在封野面前多提叶崇谦一个字,都是对封野的一种伤害。不在现任面前提前任是一种聪明,不在前任面前提现任也是一种修养。
“那都是我跟他之间的事,封野,这跟你没关系。不管有没有叶崇谦,我跟你都已经是分手了的。”
安初认为自己已经说的很清楚。
可封野并不能接受,“为什么?你宁可做个挂名的都不愿意跟我在一起。我说了我现在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情绪太激动,封野的嗓门高起来。
他脾气一直不怎么好,对着安初,也不过是他压抑自己罢了。
安初不说话,他就又说:“还是说你就是喜欢叶家的名头?金融世家,商业巨子,他叶崇谦不过就是投胎投的好,自己有什么本事?!我敢说我挣的每分钱都是自己挣的,他呢?吃老本的纨绔子弟,有什么好骄傲的。安初,我以为你不是这样贪图富贵的人,你明明不在乎这些的。”
“那你说我在乎什么?”安初突然问他。
封野不说话了。
安初在乎什么?他......一时说不上来。
其实这两年成长的人又何止封野呢。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女孩子的成长要比男孩子快得多。
安初还是平静的表情,却说着让封野痛彻心扉的话,“如果你真的打算跟我在一起,那么你就该向外公布我跟你当年的关系。而不是看着我被你的粉丝你的工作人员鄙视刁难。你一句解释都没有,你的发脾气,也不过是一种表演而已。”
话说到这里,安初抬头与封野对视,眼里有凶狠的光,“你现在口口声声要我跟你在一起,我说我结婚了,你完全不在意。你是打算干什么?让我婚内出轨?继续没名没姓的跟着你,你所说的你挣的每分钱都是自己挣的,当然了,那是因为你根本不能公开自己恋爱甚至结婚的消息。你的每分钱当然都是你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直到今天,你还是一样。只考虑自己。”
封野被安初的眼神逼退了好几步,他甚至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女孩子是安初。
安初不是这样的,记忆里的安初柔弱又乖顺,是个对谁都笑眯眯,没有半点脾气的女孩子。她......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你......你变了。”封野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倒是安初被这句话逗的又笑起来,“你忘了你第一次见我时刁难我,我怎么回应你的吗?”看封野茫茫然的表情,安初就知道他忘了。
安初点点头,“算了,你说我变了,那就是变了吧。我比从前更有自信,也更敢说出自己的想法了。想知道我为什么变了吗?是叶崇谦。他一直支持我,鼓励我,给我最大的包容与爱护。这两年,我经历了很多难过的时刻,可从没有因为他受过一丝委屈。而你呢?封野,你曾经做过什么呢?”
“你说都是因为当时没有钱,真的是这样吗?你只不过是找借口,把什么事情都推给钱。”
钱当然很重要,可钱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东西。
安初不怪封野,他表现出来的模样就是一个二十岁男孩该有的样子。只是安初经历的颠沛流离太多了,她太需要一个肯定的,永远不会动摇的爱她的人。跟着封野一起熬过不能被承认,甚至在被发现之后,还要第一时间撇清自己的岁月,她做不到。
他,不是她对的人。
“往后,我们还是朋友。可关于朋友以外的话,一句都不要说了。没有意义,只会徒添烦恼。”安初说完,就回头准备离开了。
封野看着她的背影,过了好久才大喊起来,“才不是!根本不是你说的那样!”
他准备了两年,想要以最好的样子来见安初,可不知道为什么,好似面对她,他永远都是那个不懂事的少年。他明明什么都准备好了,可为什么表现出来的样子跟实际想象的差距那么大。他才不是安初说的那样,他才不是。
安初回到车里,李米刚跟叶崇谦通完话,手机还没挂断。
“给我吧。”安初伸手要。
李米吐吐舌头,早知道就不说这么久了。
接过手机,安初将听筒贴在耳朵上,半是调侃的问,“需不需要我给你重复一遍刚才我们的对话?”
叶崇谦颇为无奈,“好啊,我听着。”
“喂!”安初不高兴了,“你不相信我吗?”
叶崇谦被她这样娇气的语调弄的心软,哪里舍得说她别的什么,“明明是你自己要复述的。马上就要公演了,怎么还开小差。”
叶崇谦把看封野的演唱会称之为‘开小车’。
安初摘掉帽子,头绳被带下来,头发松了,她甩甩头,“出来放松放松么,最近都练的疯魔了。”
“我只能你公演当天赶到,不生气吧?”叶崇谦不提封野,问的都是关于他们的生活。
安初看看李米小声嘟囔,“那最好不过,你提前过来,我上台怕是要脚软。”
两人异地,每次见面都格外珍惜相处的时间......叶崇谦也格外的卖力些,每次他离开,安初都要休息两三天才行。
萧洒碰到过走路姿势有点怪的安初一次,坏笑着说,“没看出来啊,老叶还有这么不君子的一面。”
安初为这事情真是满肚子委屈。叶崇谦何止不君子,他简直就是土匪。大概他身上最狠戾的一面,都在那一方面表现出来了吧。
听到安初的嘟囔,叶崇谦语调上扬,“嗯?”
他这简单一个字,简直胜过千言万语,安初羞恼,“你不来看才好呢。”
叶崇谦笑,知道她害羞,就不提这一茬了,转而问安初演出准备的怎么样。李米把车里的空调开的足,安初上车又直接跟叶崇谦通话了,根本没顾得上脱衣服,短时间内就热的心慌气短。
她手里拿着帽子,顺手就给自己扇扇风。
也不知道这封野在后台随手拿来的帽子之前是干什么用了,上面一股子怪味,像发胶又带着汗味。总之不是很好闻。
安初皱皱眉头,她对气味一贯不怎么敏感都有点受不了。
还没等把帽子放下,胃里一阵翻涌,简直翻江倒海一样,根本控制不住。安初丢了帽子,捂住嘴,干呕“呕......呕......”
“怎么回事?!”大洋彼岸的另一头,叶崇谦急问。
安初刚想回他一句没事,说时迟那时快,根本容不得她说话,就已经吐出来了。
呼啦啦把晚上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都没来得及开车门,就全部吐在腿上了。
李米都吓傻了,安初一贯爱干净,突然瀑布般的吐起来。
一脚油门下去,“走,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