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蕊死了,任凭顾琥怎么说,一盆污水是泼在了顾琅微身上,如今顾琅微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顾老夫人眉头紧皱。
“二爷!”
红姨娘扶着丫鬟的手进门,小脸惨白,噗通跪在地上:“老夫人,都是婢妾的错,是婢妾一时嘴馋想吃点心,和七姑娘无关,二爷莫要误会了七姑娘。”
“你怎么来了?”顾琥一个箭步冲上前扶起红姨娘,红姨娘摇摇头,
一双杏雾蒙蒙的眼睛盯着顾琥:“二爷,婢妾这孩子来的不是时候,恳请二爷做主,将这孩子去了。”
“你胡说什么呢,这孩子来之不易,你盼了这么多年,有我在定然护着孩子无恙。”
顾琥语气坚决,说着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顾琅微,眸色发狠,没来由让顾琅微浑身哆嗦了下。
荣氏挡在了顾琅微身前:“这一码归一码,小七是我养大的,是什么性子我最清楚,你若说小七冲撞了红姨娘,倒有几分可信,可若是污蔑小七教唆丫鬟去给红姨娘下药,我是万万不信的!”
顾琅微嘴角轻抽,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想来也是,她在顾家一直都是横冲直撞没脑子的存在。
果不其然,顾老夫人都赞同的点点头:“我也信小七。”
“若不是小七,便是你在背后教唆,为了一个莫须有的梦,就要置红姨娘腹中孩儿于死地!”
顾琥沉声。
荣氏紧攥着手帕,眸光乍然发冷:“二爷,难道夫妻多年,我在你心中竟是这样心狠手辣之人?”
一番质问让顾琥默然。
红姨娘轻轻拽了拽顾琥的衣袖,柔声:“二爷,婢妾和骊淑能有一个安身之所,已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不敢奢求旁的,若因为婢妾影响了二爷和夫人,婢妾死不足惜。”
望着红姨娘娇弱无依的模样,顾琥心都软了,下意识的偏袒了红姨娘。
“二爷,这孩子本就不该来到这世上,婢妾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了。”
“够了!”顾琥打断了红姨娘的话:“这是顾家的子嗣,既是有了,便留下。”
红姨娘怔怔然,随即低着头默默啜泣。
荣氏瞧着红姨娘惺惺作态的模样,一口气堵在心里不上不下,正要发作,顾琅微轻轻晃了晃荣氏的衣袖。
“母亲,绿蕊死了,但绿蕊还有老子娘,刚才父亲不是说从绿蕊老子娘那里搜刮了不少首饰吗,若是审问,说不定能问出什么。”
顾老夫人侧目意外的看了一眼顾琅微,这小孙女倒是越来越沉着冷静了。
“人在何处?”
“已经被扣下了,此刻就在柴房。”
“审!”顾老夫人铁青着脸道。
荣氏又道:“不仅要审,还有这几日跟绿蕊接触的丫鬟婆子一一审问搜查!”
这次荣氏是铁了心要查个清楚!
顾老夫人默然不语,算是认可了。
顾琅微眼看着红姨娘和骊淑彼此看了一眼,叹了口气,她还没来得及出手呢,这两人就忍不住了,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未开口,又听荣氏道:“既是要查,今儿给红姨娘送点心的丫鬟,还有今日替红姨娘看诊的大夫,每日给红姨娘端避子汤的丫鬟,一一寻来问个清楚。”
“你还嫌事闹得不够大是不是?”顾琥发了怒:“若非那些避子汤伤了红筠,红筠不会流这么多血!”
荣氏冷着脸,想不到丈夫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训斥自己,这般维护一个妾侍,难免不叫她心寒。
“你既要查,自然要查个清清楚楚!”顾老夫人发了话,这话却是偏袒荣氏的。
“儿子相信红筠。”顾琥将人护在身后,此言一出,顾老夫人眉头紧皱,越发的不待见红姨娘
。
荣氏眸中隐约有泪光闪烁,强咬着牙忍着,顾琅微叹了口气,该来的还是避不开,红姨娘就是顾琥的心尖子,护的厉害,又有这么多年情分,再加上红姨娘惯会伏小做低,早已笼络了顾琥的心了,而荣氏对于顾琥而言,仅是嫡妻,帮着他打理庶务,平日里又能带出去逢场作戏罢了。
可惜,顾琥算错了。
这个家只要还有她顾琅微在,谁也别想欺负荣氏!
顾琅微松开了荣氏的衣袖,跑到顾老夫人跟前,委屈的红着眼眶,将一侧高高肿起的脸颊往顾老夫人跟前一凑,抽抽噎噎道:“祖母,父亲……父亲为何不相信小七?”
一双茫然无辜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顾老夫人,顾老夫人将人揽入怀中;
“此事有祖母替你做主呢,来人,查!”
“母亲?”
“闭嘴!”顾老夫人猛然呵斥,斜瞪了一眼顾琥。
顾琥抿唇,一时未敢反驳,只将红姨娘紧护在身后,红姨娘垂眸遮去了眼中的狠厉,软软的靠在顾琥怀中,顾琥担心她身子受不住,将人扶回屏风后软塌上。
顾老夫人闭眸佯装没看见。
莫约两个时辰后,审讯结果出来了,毫无所获,就连绿蕊老子娘用了刑也未曾吐出半个字
,只咬口说不知。
荣氏心一沉。
顾琅微斜了眼含冬,含冬会意立即上前:“夫人,绿蕊还有个弟弟养在外面,平日里奴婢也时常听绿蕊提起,这个弟弟嗜赌成性,没少往里搭钱。”
话落,骊淑脸色猛然一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初。
“找来!”
找来了绿蕊的弟弟,绿蕊老子娘立即松了口,只呼绿蕊是受了人指使,有人给了她一大笔银子才让绿蕊这么做的。
顾琅微斜了眼骊淑,绿蕊是有一个弟弟,但府上的人知晓的极少,绿蕊私底下也从未提过
,这是她很久以后绿蕊弟弟犯了事落在顾琅微手里才知晓这回事。
上辈子不明不白的背了一滩污水,这辈子可没这么容易了。
“这不可能!”顾琥不信。
荣氏勾唇冷笑:“二爷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审问,人就在二爷手里。”
只要有人动了手脚,总会查出一些蛛丝马迹,见顾琥仍有疑虑,荣氏又道:“只怕有的人贼喊捉贼,闹出这么多误会,眼下给红姨娘诊脉的大夫就在门外,二爷大可审问,我倒想知晓红姨娘不知道自个儿怀了身子,除了喝避子汤,会不会再喝了其他,倒不是我心狠,只是如此折腾这孩子还能安然无恙,真叫人意外。”
顾琥眉头紧皱,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屏风处。
骊淑紧紧攥着拳,她不能开口,一句话都不能说,这件事和她没有关系,一旦插手必定会惹来老夫人不喜。
查?
顾琥犹豫了。
如此,顾老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牵着顾琅微的手,意味深长的看着顾琥:“这孩子的确和顾家犯冲,未显怀便惹出事端,非好事,待日后生出来送出府养着。”
一句话定了红姨娘腹中孩子的去处,也明明白白的告诉了红姨娘,这孩子,顾家不稀罕!
骊淑闻言猛然抬头,脸色惨白,动了动唇喃喃什么,顾老夫人瞧了她一眼,眼神冰凉,吓得骊淑一句话不敢说,生怕自个儿也被顾老夫人送出去。
“母亲,这其中许是有误会,红筠不是那样的人。”顾琥挣扎替红姨娘辩解。
顾老夫人冷声:“她分明是早就知晓有了身孕才肯入府,买通了绿蕊,往小七身上泼脏水,绿蕊虽死了,但是我老婆子眼睛还不瞎,孰是孰非还是能分得清,如今顾忌着府上尚还有贵客在,不便张扬,饶了她一次,若再下次绝不轻饶!”
不听顾琥解释,一行人离去,荣氏连瞧也没瞧顾琥,紧跟着顾老夫人身后。
顾琅微忍不住回头,她清楚的看见了骊淑眼中迸发的恨意,浓浓的恨意。
可惜,这里是顾家,她顾琅微就是顾老夫人的心尖子,平日里小打小闹也只有顾老夫人敢罚她,若谁敢给顾琅微身上泼脏水,顾老夫人第一个不让!
……
“父亲。”
骊淑跪地,一字一句:“恳请父亲让骊淑和姨娘回村子里吧,顾家容不下我们。”
“骊淑!”
“父亲,姨娘断然不会拿自个儿的性命开玩笑,如今在府上吃喝用度样样都是顾家给的,姨娘每日谨小慎微,却还是逃不过算计,再待下去只怕连命都没了。”
这话是在告诉顾琥,伺候红姨娘全都是顾家安排的,什么安胎药,什么大夫,一一都是顾家安排的,和红姨娘无关。
“姨娘的性子您是知道的,生怕给父亲添了麻烦,哪有本事去收买丫鬟诬陷小七?”
这话顾琥却是听进去了,一把扶着骊淑站起:“此事我自有主张,你只管照顾好你姨娘。”
次日顾琥便将长音院伺候的丫鬟婆子寻了个由头纷纷打发了出去,又重新换了一批。
荣氏得知后,哪会不明白顾琥的意思,这八成还是没信她,换了人伺候也是在提防她呢。
“夫人,这位红姨娘根本不是个省油的灯,得想个法子才是。”荆竹小声提醒。
荣氏揉了揉眉尖,想着顾琅微脸上的巴掌印,心里就有股怒火在燃烧,她放在手心里宠着的人竟然被人这般作践,岂有此理!
“本不该跟她一般见识,如今倒是猖狂起来了,我自有法子。”
荆竹这才没了话。
……
自打那日的事闹了之后,顾琅微便有了理由不搭理骊淑了,远远的看见了转头就走。
“小七?”骊淑恍若没事儿人似的追上来。
顾琅微不理会,一路小跑在花园的拐角处砰的撞到什么,只听瓷器落地发出的巨响。
“砰!”
“哎呦!”
小厮猝不及防的坐在地上,惊慌的看着被摔碎的花盆,地上还有几片颜色鲜艳的花瓣儿,硕大的花骨朵只剩下三两片花瓣,最要命的是花杆被拦腰折断。
“姑娘没事儿吧?”含冬忙扶住了顾琅微,顾琅微摇摇头,瞄了一眼花朵,眼皮倏然跳了跳。
“奴才该死,给七姑娘请安。”
顾琅微摆手:“这是?”
“这……这是国公爷亲手培养的魏紫,是送去给魏夫子的。”
给魏玄瑾的?
顾琅微按住眼皮,嗓子发干,立即又问:“那还等什么,快去再取一盆来。”
“七姑娘,这……这是从西域弄来的种子,仅此一株。”
话落,顾琅微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而背后已经没了骊淑的身影,顾琅微气鼓鼓的咬着牙。
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