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霆骁赶来医院已经是四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他身上略带淡淡的酒味。想来应该是在慈善晚会现场应酬的时候喝了几杯。
“怎么样？”
林安宁扑到他怀里，微微摇头。“很不乐观，不知道能不能挺过这一关。”
“会没事的。”陆霆骁安慰道：“他那么可爱，连老天爷都不愿意收走他。”
“那现在又算什么呢。”林安宁没忍住眼泪哭出声来。“他还那么小的年纪。还没来得及看一看这五彩缤纷的世界，就要度过这么危险的时候了。”
“嫂子你别哭了。”陆语涵心里面更是难受。“你一哭我就想到了小家伙说的话。他说他要把眼睛捐献给祁帅……”
“我……”
“都怪我不好。”陆语涵掩面蹲在地上痛哭不止。“上一次他见到我的时候有问过我祁帅的病情。我当时觉得他还是个小孩子，可能懂的不多。所以大概的给他讲了讲到底应该如何治疗。”
“你和他……”
“他当时很天真的问我什么叫做无私奉献。我就跟他说，有些人呢，可能没有办法一直走到最后。所以这个时候，有些人就会选择将身上的器官捐献出来。……”
她说到这里声音哽咽起来。“我当时一度以为他已经要出院了。我不知道他的病情恶化了……”
“不怪你。”祁帅缓缓地蹲下来，摸索着抱住陆语涵。“这真的不怪你。这也是小家伙自己的选择。”
“可是我过不去我心底里的那一关啊。”陆语涵肩膀剧烈颤抖。“如果不是当时我说了那样的话，他又怎么会明白什么是捐献。又怎么会懂得什么叫做奉献？”
“好了。”祁帅心疼不已的将她圈入怀中。“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很糟糕。但是小家伙目前还在抢救，也不是说一定就会出现问题。”
“我们还想带着他去游乐场呢。”陆语涵用力的吸了吸鼻子。“还有他不是想要见妈妈吗？我有办法让他见到妈妈，只要他愿意醒来。”
“对，他想要见妈妈。”林安宁红着眼圈。“只要他醒来。一定会圆了他这个梦。”
砰。
门开了。
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摘掉白色口罩后，重重叹气。
“虽然这一次抢救回来了。但是现在癌细胞已经扩散全身，也就这两三天的事情了。”
“怎么会这样。”林安宁的情绪再一次崩溃。“不是抢救回来就可以有救了吗？怎么会这样。”
“不要哭。”陆霆骁被她哭的心都碎了。“我能体谅你的心情。但你好歹也是从小做慈善的，我相信你应该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明白，我当然明白。但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真的接受不了。”
“接受不了也要接受。”陆霆骁双手握着她的肩膀，希望她能明白。“你现在能做的就是在最后的几天时间里好好地陪伴他。他那么喜欢你，你们还有游乐园的约定。你不可以誓言。”
“游乐园？”医生皱了皱眉头。“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很难行走，即便是到了游乐场也上不了措施吧。”
“谁说的。”陆语涵不乐意了。“直接将整座游乐场包下来。用轮椅推着他走不就好了？”
“这个……”医生也拿捏不定主意。“你们还是跟一直以来照顾他的护士谈谈吧。如果护士同意的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是生命中最后的时刻。”
“护士人呢？”陆语涵慌张的四处看了看。“之前人还在这里，现在怎么不见了？”
“我去值班室看看。”林安宁踩着高跟鞋踉跄的朝着值班室跑去。“你们在这里等我。”
陆霆骁不放心的跟在她身后。看见她这个样子，着实令人担心。
值班室里。
护士已经哭到睡着了。
林安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醒来后，轻声告诉她。“小家伙已经渡过难关了。”
“真的吗？”护士在听见消息的一瞬间痛哭起来。“可是，现在的脱离危险只是暂时的吧？”
“嗯暂时的。”林安宁半蹲在地上美眸请求。“医生说只剩下最后两三天了。我们在想，可不可以带他去游乐场玩一玩？让他见见他的妈妈。”
“可是……”护士控制不住的落泪。“他妈妈早已经……早已经……”
“当然是假的。”林安宁在说这话的时候美眸轻垂。“我们没办法让他看见他的亲生妈妈，但是我们可以给他一个记忆中妈妈的模样。”
“谢谢你们。”小护士扑腾一下跪在地上。“你们和小家伙不过就是萍水相逢，可是却愿意为他做这么多。”
“这或许是缘分。”林安宁连忙将护士扶起来，扶着她坐好。“其实说实话。比起我们我们更敬佩你。将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一直拉扯到现在，应该很辛苦吧。”
“不辛苦。”小护士破涕为笑，可是嘴角却是向下的。“虽然一开始的时候也被高昂的医药费给吓到过。但是每当看见他那清澈的眼神时，我又觉得我做的是对的，我愿意做这些。哪怕我知道他的命不会很长。却依然悉心照顾。”
“你给他照顾的很好。”林安宁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颤抖。“好到他很活泼，很可爱，很天真。让我们很喜欢。”
“林小姐。”小护士一把握住林安宁的手，眼神请求。“因为我工作的关系没有假期。但是可不可以拜托你们，陪伴小家伙走完最后一程。”
“我们会的。”林安宁承诺。“放心的将他交给我们。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让小家伙做他喜欢做的事情。”
“那就好，那就好。”小护士再也控制不住的失声痛哭。“以后我可能不会再心软的抚养别的小孩子了。分别实在是太痛苦，我承受不住。”
“辛苦你了。”林安宁将她搂在怀里，柔声安慰道：“真的是辛苦你了。”
“一点都不辛苦，但我承受不起离别……”
林安宁懂那种感觉。毕竟，没有人会喜欢离别。
……*
晚上的时候是陆语涵和祁帅在那边照顾。
林安宁和陆霆骁虽然人走了。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布置一切才是真正的工作。
祁帅尽管眼睛看不见，但却一直默默地陪伴在陆语涵的身边。
每次小家伙的咳嗽都会牵动着她的心，当然，也牵动着他的心。
“到头来还是我拖累你了。”祁帅压低了声音。“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和小家伙说那样的话。”
“我当时一直以为他的病好了，所以才会对他说那些。”
“我明白。”祁帅心里很内疚。“但如果不是我拖累你。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
“你在说什么傻话呢。”陆语涵声音沙哑。“即便没有你，小家伙的病情该控制不住还是控制不住……”
“也许吧。”祁帅重重叹气。“明天就要带小家伙出去玩了。你今晚要不要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好有一个最佳的状态陪伴他。”
“我睡不着。”陆语涵拉着小家伙的手，泪流不止。“我真的睡不着，我也不想睡觉。我就想这样静静的陪伴着他，哪怕他不知道。”
“可你的身体不能累垮。”祁帅皱眉。“如果连你都累垮了，那最后的三天谁来陪伴他？”
“我没想累垮我自己。”陆语涵执拗不过祁帅，只好躺在了旁边的病床上。“你要不要休息？”
“我不用。”祁帅摸索着坐在陆语涵之前坐过的地方，将小家伙的手放入掌心中。“我留在这里陪陪他。”
“你……陪他吗？可是你看不见……”
“我的确看不见，但是我们男人之间说话只需要用心灵沟通就好，很多话不用说出来。”
“真的假的。”陆语涵半信半疑。“我怀疑你在说谎话，可是我没有证据。”
“没证据就好好睡觉吧。今天折腾了一整天，你也累了。”
“有什么事情可以第一时间喊我。我保证今天跟你不会有起床气。”
“好。”祁帅像是在哄小孩一样的哄着女朋友。“有任何情况我都会叫醒你的。你不用担心。”
陆语涵将被子往身上拽了拽。很快的就睡着了……
“还说不困。”祁帅在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后，强颜欢笑。“你总是喜欢这样将什么事情都抗在自己身上。明明从前的你像个公主一样处处需要别人照顾。可现在为了我，你变得开始强大开始成熟开始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
他微微皱眉，心里的愧疚犹如江水一般，似乎要将她淹没。
“都是我不好。一早的就跟你表明了心意，才会让你在我出事以后这么为难，为难到不想离开我。”
他虽然眼睛看不见，但他心里跟明镜一样。能够分辨的出来很多事情。
“雨涵。我不想和你说抱歉，也不想和你说对不起。因为我知道，我对你造成的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一句抱歉就可以解决的。所以，未来的日子让我来保护你。余生让我陪在你身边。”
“我爱你，雨涵。哪怕你听见我的告白，我也依然要告诉你，我很爱你，陆语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