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个狱卒倒也还算知情知趣，将人押进牢里确定锁好了门，喝下酒之后也不用旁人嘱咐，自己便悄悄走开，将空间留给她们。
来的时候就觉得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可真正见了面的时候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眼瞧着朱沁茹明珠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眼眶内酝酿起一阵雾气，梅妃也忍不住一阵心酸，叹了口气问:“傻丫头，我差点毒死了你父皇，你心里不怪我吗？”
“怪。”
不说话还好，梅妃一像现在这样带着淡淡的笑意温和的说话的时候朱沁茹原本还强忍着的泪水彻底失控，哽咽着开口。
“傻丫头，怪我还来这里干什么，当心你父王狠狠地收拾你。”
梅妃笑了，可笑着笑着也忍不住鼻头一酸，泪水便顺着脸颊一路往下淌。
“收拾就收拾，我总归是要问清楚的。”
朱沁茹醉在她含笑的面孔里，偏头狠狠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之后才皱着眉头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梅妃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偏头打量着这个眼神倔强的女孩，第一次清晰意识到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偷偷溜到自己脚边的小宝宝，她现在已经成长成了一个独立的个体。
“为什么？”
梅妃顺着她的话呢喃着说:“哪有为什么，命运的可悲之处就在于往往你也不知道一切发展至此是为了什么。”
“我不相信。”
朱沁茹上前一步紧紧地攥着眼前的栏杆，眼眶中不停地有热泪滚出，眼神一刻都未曾从梅妃身上离开。
“我……”
梅妃想要解释，可刚说一个字又颓然的闭上了嘴，事到如今，她又能说些什么呢。
“阿茹，不要哭了。”
梅妃叹气，手从栅栏的空隙处伸了出去，叹着气温柔的为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为什么呀，我们不是一直好好的吗，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朱沁茹再也忍不住了，瘪着嘴哭的像是一个没有糖吃的小孩子。
“阿茹……”
“我不听！”
朱沁茹猛地抬高了音量，一边强忍着啜泣，一边眸带恳求的看着梅妃:“你是有苦衷的对不对。”
“我，”
没有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梅妃的话再一次被截断:“一定是这样的。你一定是有苦衷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语气从最开始的祈求逐渐演化成为笃定，倘若真的能骗过自己也好，可偏偏她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
“阿茹，我没有苦衷，”梅妃叹了口气，双手从栅栏中伸出去，温柔的捧起朱沁茹的脸：“我呀，只是累了。”
梅妃看着眼前这个泣不成声的大姑娘依稀间似乎又看到了自己入宫当日，跑到自己身边抱着自己的腿嚎啕大哭的小女孩。
当时的朱沁茹尚且年幼不懂大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与精于算计，她只知道最疼自己的舅舅很伤心，于是悄悄地躲过宫女太监，抱着这个差点成为自己舅妈的女人问:“你能不能不要进宫，能不能嫁给舅舅。”
小小的孩子，口无遮拦的一句话，将梅妃满腹的辛酸与委屈都激荡了出来，也顾不上得体不得体，抱着年幼的朱沁茹随着她一起嚎啕大哭。
“你还是当我的舅母好不好？”
耳边稚嫩的询问声让梅妃越发的心酸。
她何尝不想当她的舅妈，她又何尝不想十里红妆嫁与心爱之人与她厮守到老，可偏偏有缘无分，只落得这么个令人唏嘘的下场。
“为什么，为什么呀！”
朱沁茹牢牢的抱着梅妃的手臂，生怕一个松手，这个陪伴自己多年的女人便会消失不见。
凄厉而不解的哭声听的梅妃心肝发颤，原本强忍着的泪水也止不住的往下滴。
“阿茹，你不要逼迫自己，我下毒谋害你父皇这件事情无可指摘，所以你恨我也是应该的，你不要逼迫自己谅解我，所有的事情，随心就好了。”
“我随不了心！”
朱沁茹历声大喊，一边挣扎着大叫，一边哭得泣不成声。
角落里的贤妃看着这场闹剧，无奈的摇了摇头，人世皆苦，想要随心又怎会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为什么呀，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我们就像以前一样彼此陪伴着不好吗？”
朱沁茹泣不成声，无助而又倔强。
“乖孩子，不要哭。”
这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也是入宫之后所有心神的寄托，如今看着她委屈的模样，梅妃只觉得心如刀割，要开口的劝告怎么都说不出口。
“阿茹，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即便因此付出生命，我也不曾后悔。”
胸口沉闷的疼痛感一阵一阵的向上翻涌，梅妃知道是刚刚喝进去的那杯毒酒开始发挥效用，有些话再不说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阿茹，你不要多想，我也好，你父皇也好，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追求自己内心的平静，全部都是自己的选择，事情进展到这一步谁都没有错，你怪我也好，不怪我也罢，总归不要记得我太久，认真努力地过好自己的生活，我在地下也会为你祝福祈祷的。”
梅妃笑着擦去脸上的眼泪，一边说一边轻柔的味朱沁茹整理好额角的鬓发，平静的就好像是每一天两人相伴着的午后。
“姨娘。”
朱沁茹摇着头，除了无助的呼喊之外，再做不出别的反应。
“傻孩子，喊我一声舅母可好？”梅妃揉了揉她的头发。
“你……”
朱沁茹所有的泪水和抽泣都憋住了，似乎一瞬间顿悟了什么，木讷的看着梅妃。
“就喊一声可好？”
梅妃好似一点都不在意她看出来来了什么，挂着在温暖不过的笑容，轻声与她打着商量。
“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忘记舅舅对不对？”
朱沁茹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看着泪流满面的梅妃问。
“叫我一句吧。”
梅妃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笑容苦涩的重复。
“为什呀！”
朱沁茹摇着头迷茫的看着梅妃:“你们都记挂着彼此，又何苦要这样分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