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时光倒流,回到那家兰州拉面馆,那么徐格应该在见到陈恩生的第一面就说再见,并且是再也不见。
那么,接下来的五年,她可能会有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会认识一些人,会活得有颜色。
她不用和他朝夕相对,不用日夜颠倒,不会问他为什么她可以是任何人的女朋友!
他也就不用后悔莫及、不会心如刀割。
“你当然可以是任何人的女朋友,这是你的自由。”
男人式的思维逻辑,有时候并不是不能理解女人们的小心思,而恰恰是因为太了解,所以明知道自己做不到的时候,就只能理解字面意思。
“我的自由?”陈恩生没有多余的想法,她的心很痛,但越是痛越是让她平静。
也许,这样的自由是徐格想给她的,那么她就接着。
她拉起江眠的手,十指相扣,举到半空,故意让徐格瞧见,却始终没有转过身看他一眼,她背对着他说:“我要和我的自由走了,再见。”
“恩生!”徐格不应该喊住她的,可他还是开口了,他说:“你听话,今天先回家,等我忙完就回去陪你。”
“不用了,我和江眠一起,我们已经说好了要去半山等启明星。”
陈恩生没有去半山,当然也没有回家,她按照之前的行程,送江眠回家。
她把车开进江眠家的车库,熄火后就一直坐在车里发呆。
她没有下车的意思,甚至没有要开口讲话的意思。
“我们现在下车么?”江眠忍不住问。
其实从她在夏夜清面前打了他一耳光、又主动吻了他开始,他就已经隐约察觉自己是被陈恩生当成了一张牌,一张可以随便拿来对付别人的小丑牌。
都说爱一个人是盲目的,他虽然对这种打一巴掌给个枣的行为很不高兴,但愿意配合。
“你下吧,我等你。”陈恩生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趴在那里无精打采。
“你知道么,你打我的那一巴掌真的很疼。”江眠说着用手揉了揉左边的脸颊。
“你揉错了,我打的是右脸。”
“那也是很疼的!”江眠忙放下左手,换成右手去揉揉右脸。
“对不起,我不应该亲你的。”
“难道不是不应该打我么?”
“打你又不会掉块肉。”
“那亲我更不会掉肉好吗?”
“会让你误会。”
“是会让夏夜清误会而已,我才不会误会。”
江眠真要感谢那些找他拍戏的人,能够让他在拍戏的过程中学会如何演戏。
否则真不知道这一场“若无其事”的戏,他要怎么才能坚持下去。
“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的话,就陪我回趟家。之前有两个私生饭闯进我家里,吓得我现在都有后遗症了,实在不敢一个人回家。”
江眠是故意摆出一脸委屈和惊吓的表情,说话也像是在撒娇。不得不说,他很懂得怎么样去触动人心。
陈恩生和他一起上了楼,期间江眠确实表现得有些忐忑。一回到家,他就打开了所有的灯,检察了所有能藏人的地方——储藏室、衣帽间、床底下、甚至是冰箱。
好在,他们并没有遇见任何麻烦。
与陈恩生那间六十平米的小房子不同,江眠的家目测也是有三百平米的大平层,什么都很大——
他有很大的客厅,客厅有很大的书架和沙发。
他有很大的浴室,浴室里有很大的浴缸和玻璃镜。
他有很大的书房,书房里还是很大的书架和整面墙的画。
他有很大的卧室,卧室里面有很大的床和台灯。
陈恩生注意到那盏台灯的造型很特别,像一棵倚着床头栽
种的梧桐树。
她在书房待的时间最久。
说是书房,还不如说是画室。
整个空间都被各种画板、画纸、画笔、已经完成和没有完成的画填满,墙角竟然还有几个石膏雕塑,就连书架上的书也是和美术各种相关。
陈恩生终于相信江眠还能画画。
“你这些画都讲了什么?”陈恩生没有绘画天赋,对画作的评价单纯靠眼缘。
“一上来就问这么专业的问题么?我都不知道呢!”江眠故意打趣。
他的作品大部分都是以现实生活为素材的,不限什么内容,只要是他自己能够感受到冲击,就会情不自禁地呈现在画纸上。
他之前在意大利广受好评的“流觞”,也只是描述了一次酒会的某一个场景而已。
但他的笔法细腻,是将中国宫廷画的笔法运用在油画领域,东西方文化的碰撞,让他形成了自己独树一帜的风格,有人说,他是二十一世纪的东方梵高。
“你这些画要多少钱?”
“哇,这个问题要是回答你,我是不是有些王婆卖瓜?”江眠故意笑得有些夸张。
“那这些看上去时间很久了,为什么还没有画完?”
江眠的笑容出乎意料地就在这里停止。
他走到陈恩生说的那些没有完成的作品前,用手轻轻抹去上面的灰尘,思考了很一会儿说:“有些画从动笔的那一刻就注定是残品了,都是很正常的事。”
“就像我有时候写小说,写着写着就太监了一样?”
“一样也不一样。”江眠心想“最主要还是是失去了最开始想要创作它们的初心,一味只在乎别人喜欢的风格,而抛弃了自己。”
可她却对陈恩生说:“主要是我太火了,每天行程一大堆,根本就没有时间画他们。”
陈恩生立刻黑脸,她从来也没听说有人可以这么夸自己的。
“开个玩笑别当真,其实就是我懒而已。”
“我们现在就走么?”江眠已经整理好两只大的行李箱推出来,一箱装衣服和日常用品,一箱带了画具和几本书。
“去哪?”陈恩生从书房出来后,就一直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当然是回你家,已经很晚了。”
“我们能不能再等等?”陈恩生没有起身,手里还攥着电视遥控器。
“等什么?”
“就再等等。”陈恩生拿起抱枕抱在胸前,仍旧没有起身。
“那等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