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人生四大喜事是久旱逢甘露,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那么人生四大悲事之一就是他乡遇死敌了。
透过玻璃窗,我能看到鬼子六眼中冒出的冲天怒火。不管怎么说,他在津城也是有一号的人物。上次我把他们耍得够呛,这次说什么都不会饶了我。既然没有退路,索性就坦然面对。
我对马苏说:“姐姐,刚才让你们走不走,这下可好,哪儿都甭去了。赶紧给你们公安局打电话请求支援吧,要不然咱们都得折在这里。我可提醒你,这帮人杀人不眨眼。”
本以为作为女同志遇到这种场面会略显胆怯,可谁知人家马苏眉毛都没皱一下,反倒问我:“怎么着,怕了?”马苏的这种表现让我忍不住为她暗暗叫好,纯爷们,铁汉子。要不是门不当户不对,我都准备去给她买上一朵白色的玫瑰花了。既然人家都觉得没啥大不了的,我还怕个毛线,倒是人高马大的聂老板此时显得比我还紧张。
我们几个没动地方,店里一个经理模样的人带着几个服务员出去了。食客们也顾不上吃饭,纷纷拿起手机当起了吃瓜群众。只见经理上前跟鬼子六搭上了话,还没说几句就被手底下的疤瘌脸一脚放倒。这疤瘌脸还真命大,上次被梼杌重伤之后没死,竟然还敢出来逞凶。
经理挨了揍,其他几个服务员没敢动弹,只能干瞅着。为了每个月那点可怜的工资,谁也犯不上跟他们玩命。屋里有人已经打了110,旁的办法没有,只能盼着警察早点到。此时,马苏一脸冷峻,看得出来,她有些生气了。毕竟是和谐社会,怎么会允许有这等胆大妄为的事情发生,更何况她自己还是一名光荣的人民警察。
马苏将手铐子的另一端往桌子腿上一扣,大踏步走了出去。身旁有两个吃瓜群众发现我手上戴着铐子,顿时大呼起来:“这里有个逃犯,你看他戴着铐子呢。”这一喊不要紧,许多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了,七七八八地开始瞎议论起来。
“外面那帮人不会是他的同伙吧?”
“我看着像,你看他那德性,跟外边那帮人都差不多。”
“就是,就是,敢情刚才那么漂亮的美女是个警察呀!”
……
聂老板好他娘的不仗义,大家这么议论我,他连个屁都不放,只是一味地看着外面马苏的一举一动。等回家之后,我高低得去他媳妇那里告他一状。
“哎,你们快看,外面打起来了。”一个吃瓜群众喊完,其他人又将注意力转向了窗外。只见外面马苏跟鬼子六他们打成一团,不愧是散打冠军,才几个回合就撂倒了五六个。
我没学过武术,也能看出来,尽管目前马苏占了上风,但毕竟是女流之辈,迟早要吃亏。鬼子六那里的人越聚越多,看得出来各个地方的乞丐都在陆续过来增援。再这么下去不是办法,发生这么大的事,警察还没到,我被铐得死死的,心里干着急。
聂老板还在傻看着,我冲他大喊:“快去帮忙,再不去马苏可要吃亏啦!”他如梦方醒,抄起板凳子就出去加入了战团。他一去帮忙,我又撺掇食客们:“人家一个女子都敢跟这帮地痞流氓干,你们还不如个娘们吗?咱们津城没人了吗?得靠个弱女子保护大家。实在不行把我铐子解开,我出去干死他们!”一个刚喝完酒的汉子立马随声附和,还有几个有血腥的汉子呆不住了,出去和鬼子六他们打成了一锅粥。而有两个描眉画凤的老娘们挺讨厌的,不出去帮忙打架不说,好像生怕我跑了似的,过来一左一右把我看了起来。
这真是警民一家亲,看着他们其乐融融,我算是踏实下来,从旁边桌上拿了瓶酒,自斟自饮喝了起来。刚喝了两杯,外面的警笛声大作,鬼子六他们一看不好,顿作鸟兽散。
别说,咱们老百姓的警察部队就是威武霸气,几辆警车里呼啦下来一批训练有素的防暴警察,现场秩序立马好了起来。有的警察认识马苏,打完招呼,连抓带捆一下子逮了十几个臭无赖。
等马苏进屋后,吃瓜群众们哗哗一顿掌声,头一回看到她的脸上浮现出羞赧的红晕。马苏属实有两下子,在外面打斗那么久,除了身上沾上些土,别的浑身上下一点事没有。尤其是那张俊俏的脸,保护得相当完美。再看聂老板,鼻青脸肿的,看来在外面没少挨揍。
我给他俩一人倒了一杯茶,奉承道:“二位英雄幸苦啦!”聂老板不太好意思地看看我,没有说话。马苏则很霸气地继续损我:“看你那倒霉模样,几个小无赖就把你吓成那样,真给我们老马家丢人!”
我心说要不是我撺掇大家出去帮忙,你现在能在我面前这么神气?吃水还不忘挖井人呢。可心里这么想,嘴上不能这么说,只得心里憋着,笑脸迎着。
不一会儿,一个西装革履的男子走了过来,后面跟着饭店经理。饭店经理刚才被踢了几脚满脸痛苦,现在脸色稍好了一些。他向我们介绍,这是店里的少东家秦明。秦明一身名牌,帅气的外表下流露出富家子弟特有的气质。这年头,谁有钱谁就是大爷。跟他一比,我顿时觉得矮了三分。
秦明非常热情地向马苏伸出双手:“马警官你好,承蒙出手相助,为民除害,太感谢你们了。”刚才有事的时候没见到他,现在平安无事了竟然出来装犊子。马苏估计不太待见这样的富二代,没去和他握手,而是理了理略显凌乱的头发说道:“你不用谢我,你还是谢谢他吧,人都是他招来的。”
我那个不乐意就甭提了,孔子有句话说得好“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不爱搭理他,难道我就乐意搭理他吗?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强忍着内心的不快给了他一个如春天般温暖的笑容。秦明象征性地跟我握了下手,又从兜里掏出了兰花手帕擦了擦,然后竟然当着我的面扔了。作为朋友来讲,聂老板觉得没面子,脸上有些挂不住,而马苏却没绷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我擦,这可是赤裸裸地侮辱了。要不是有马苏的手铐子,我非得蹦起来给他两个大嘴巴。我骂道:“你跟我客气你妈个蛋啊,往后时间有的是,只要你想,我随时都能把他们招过来。”
秦明可能也感到自己做得有些过了:“别啊,兄弟,我这是小本买卖,经不住这么折腾。哥们无心冒犯,这样吧,你说个数,如果可以的话,我愿意花钱买个安宁。”这次他倒是显得很诚恳。
一听有钱赚,我的心里当然高兴,之前的侮辱就一笔勾销了。正当我准备给他报个数目的时候,马苏又说话了:“开个玩笑得了,你还真准备要钱呀?”
我赶忙应承:“怎么可能,有马警官在这里我也不敢。”这女人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后来,又尬聊了几句,实在没什么意思,秦明给他俩一人发了一张金色名片就离开了。
秦明前脚一走,马苏就把名片丢在垃圾桶里,而聂老板却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我问他:“你要这破玩意有什么用?”
“都是开饭店的,以后有机会可以取取经。”
做生意的头脑跟我这流浪汉头脑不一样,人各有志,我就没多问。手上的铐子还在,我让马苏给我打开。马苏一瞪眼:“还没做笔录呢,开什么开!”
我怒道:“姓马的,你可别欺人太甚。我一没作奸犯科,二没坑蒙拐骗,你凭什么抓我?”
马苏不顾我的抗议与聂老板的说情,冷冷地对我说道:“抓你,还需要理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