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觋!”
巫念睡得正香,陡然被公输孟启问起这个问题,瞬间睡意全无。
“她又来找你了?咦——还用了‘影无余’真是够看得起你的。”
公输孟启点头,他现在算是知道了,裹住自己全身的黑影叫做“影无余”。
的确,被黑影包裹得严严实实,也就被黑影浸透得一览无余。巫家的法术还真不少。
“她说巫觋不是一个人,那巫觋和巫家又是怎样的关系?”
“这话说来就长啦。”巫念起床整理好衣裙,喝口茶润润嗓子才庄重说道:
“《国语》有云:‘古者民神不杂。民之精爽不携贰者,而又能齐肃衷正……如是则明神降之,在女曰巫,在男曰觋。’”
“意思是说:在上古之时普通民众与神灵各自相处,不相混杂。但是民众之中亦有精神才智出类拔萃的人,能够通达神明洞察世间诸事,而且神灵也愿意赋予他们神识和灵力。这样的女人就是‘巫’,男人则是‘觋’。”
“这也是我巫家的由来,是神灵在人间的代言人。而且女巫在先,男觋是女巫的门生。”
听着她的讲述,公输孟启也在努力回想,脑海里渐渐地理出一些头绪来。
巫念则继续道:
“《国语》又云:‘及少皞之衰也,九黎乱德,民神杂糅,不可方物。夫人作享,家为巫史,无有要质。’”
“意思是:等到少皞做帝君的时候,统治衰落爆发了与九黎各族的战争,普通民众与神界诸神皆纷纷卷入混战,人界神界混乱不清。每个人都随意举行祭祀,家家户户都自以为通晓巫史,其实根本不懂得神识灵信。”
“这其间巫家的作用被滥用,继而被漠视而大打折扣。”
公输孟启已经约莫有点印象了。
巫念知道他悟性极高,也不停留加快语速:
“《尚书》也云:‘乃命重黎,绝地天通,罔有降格。’说的则是:到了颛顼帝时,又命令南正重司天职掌管神灵和火正黎司地职掌管民众,禁止神灵与民众互通往来。斩断昆仑通往神界的天梯,彻底阻隔神界与人界。”
“而我巫家的地位也逐渐得以恢复,成为人神两界的纽带。可惜——”
巫念叹了口气。
“可惜元夏帝国崛起,元启帝君雄才伟略一统大陆,尊王权而轻神灵,同时也压制,削弱巫觋势力。”
“还将都城从其祖祠所在之地的南都迁往大陆中心,建立起规模宏大的帝都。这期间公输先祖公输盘可是劳苦功高啊!”
“我巫家先则祖愤而远离来到岱国,发展成为岱国朝臣世家。”
公输孟启听完她冗长的讲述,也听出了巫家的不甘心。只怕这也是巫伯璩嫉恨公输家的缘由吧。
延绵千年的恩怨。
就连巫念心中都有这份不甘,那心高气傲的巫丞尊的目标就很清晰了。
他沉吟半晌,缓缓抚过权杖。
“本王终于知道小姑想要什么了。她是想重塑神明,借此做这天下大巫。有志气,有勇气,也很有本事,本王可以成全她。不过她也得先助本王得到天下。”
“你这是与虎谋皮!”他能想到巫念自然也能想到,作为巫家最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她可没少受巫家教诲。
“放心吧,老婆。她吃不了本王。”
“那你大哥呢?投身饿虎。”
“嘿嘿,这夫妻之间的事嘛就不要去揣测啦。本王也很想投入姐的口中呢……”
“滚。小心我让‘沉鱼蛊毒’在你体内孵化出蛊虫来。”
额,会吗?
可安神医也没说不会啊……
不管是谁吃了谁,公输世祯与巫丞尊的婚礼都如期于“七夕”这个好日子在“岱国王家学院”,也就是公输家的老宅举行。
因为这里也有公输世祯新建的宅院。尽管他自己对这桩婚事不是很上心,可太子田恒这个大媒人却是积极得很,早把一切布置得妥妥帖帖。
公输孟启以公输族长的身份领着全家老小一大早就来到公输世祯的新宅。
田恒还在忙着张罗布置,见公输孟启到来赶紧迎了上去。
“公输族长不远千里赶到真是辛苦啦!”
公输孟启连忙下跪参拜。
“臣民拜见太子殿下!殿下才是真的辛苦啊,替公输家张罗了一门好亲事,又忙里忙外置办打理一切。臣民感激不尽!多谢殿下啊!”
“哟!快快请起三弟乃是一国之君,哥哥我可受不起如此大礼。瞧三弟这话说的,我等三人在渤皋大泽已结为兄弟,这兄弟之间哪来这般客套。”
“三弟你快来瞧瞧,还有哪里做得不够妥帖的,用你那神奇的权杖再现神来之笔也给你大哥锦上添花。”
公输孟启笑道:
“那小弟就先看看,估计殿下不会给小弟这个机会吧。”当下领着母亲覃氏和二位夫人还有严如碧跟随太子田恒从院子到中堂四下观看一番。
田恒还真是够用心,几乎就不给他见缝插针的机会。
回到中堂公输孟启有点失败的感觉,眼看吉时快到了,他心里清楚必须给巫丞尊一个关于巫觋的答复,否则这婚礼能否正常进行还真不好说。
“殿下的布置太齐全呢。作为公输族长总不能完全没表示吧。也罢,沈姐姐,就把那张挂毯铺到天地桌上吧。”
沈织柔取下背后的长长卷筒,抽出卷羊绒挂毯在天地桌上铺开。天地桌上原铺着大红绸缎,但羊绒挂毯也是极薄,铺上去之后就宛如红绸缎上多了层刺绣而已,搭配得相得益彰。
羊绒挂毯上织的乃是“伏羲女蜗图”。
伏羲女蜗二人上身相拥,伏羲左手持矩,女娲右手持规,下身蛇尾相交,交~合七段。背景则织出日月星辰仿佛整个天宇在不断运行。
看见“伏羲女蜗图”的挂毯,太子田恒眼中闪过一丝惶恐之色,当即“嘿嘿”干笑掩饰道:
“三弟果然充满奇思妙想,居然能织就二皇相拥相合,与今日的气氛真的是太契合啦!”
公输孟启瞧他笑得勉强随即再加上把火。
“可惜元昊太子这个大媒人不在,否则大哥的婚礼还要增色不少吧。”
田恒听得心头又是一跳,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啊。他加大笑声。
“哈哈哈!就是。若非帝君突然病倒,元昊太子定然是要喝杯喜酒的。”
“得喝三百杯!哈哈哈!”公输孟启就笑得痛快多了。
虽然这根本就是一桩政治婚姻,但他也要让其走向自己设定的方向。
吉时到!锣鼓喧天爆竿响,一对新人进中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