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大漠深处,塔洛村。
仅仅用了两个月时间,村中参与凯文训练的孩子们体质有了一定的飞跃。由于缺乏特殊的食材进补,无法追求极致的完美。
在凯文看来,目前的训练状况已是该地区能达到的极限了。他呆呆地看着面前这群孩子,感到颇为欣慰。相处只有短短的两个月,却有一丝不舍萦绕心头。
从“西方诸国”边境出发的商旅小队已经到达了;而岿流带头的小队已于前几日出发,向着下一个目的地前进。
乔暖在临走前硬是交给凯文一块椭球形状的非常光滑的石块,不容他拒绝,给完即走,又没多说什么。一旁乔凉看到这幕便火冒三丈,被岿流强行带走。
凯文与乔暖在这几个月来虽交流不断,但凯文并没有进一步发展的意思。他怕耽误了这位好姑娘。然而,似乎只是一厢情愿,乔暖很想留下与凯文一起工作;在走时,可以发现她的眼眶中含着细小的泪珠。
也许一见钟情也并没有什么过错。
那新来的小队在整顿了几日后,就打算出发了。凯文也不敢怠慢,开始整理行李,与孩子们一一道别。
可是,命运的绳索,绊住了凯文想要回家的步伐。
准备出行的当天,村口人头涌动。凯文看着一个个走向村口的村民,很是疑惑,便过去一看究竟。
新来的商旅小队成员正扶着一位衣衫被沙尘染黄,面目全非的人,其中一名成员正给这个人喂水。
凯文一眼便认出了这个人,心头大震:“乔暖?!”他立刻飞奔了过去,接替了扶着她的人。
乔暖艰难地睁开双眼,嘴唇哆嗦着:“我们……遇……到沙贼了,是……‘沙漠之鹰’。”
“你们谁认识‘沙漠之鹰’?”凯文在仔细辨别出乔暖的哆嗦声后,几乎咆哮得问道。
“这不是近年销声匿迹的沙贼团伙吗?”人群中有人似是疑惑地道。
“‘沙漠之鹰’又出现了?”又有一个村民听到这个名号时,非常惊讶。
站于凯文身后的新商旅小队其中一位成员思考了一下:“那支团伙自新帝国开创以来就一直活跃了十几年,期间他们劫掠了无数沙漠绿洲中形成的村庄,同时也去过帝国沙漠周边的许多城市,对当地经济造成了恶劣影响。但他们成员有个特点,就是‘不能对人下死手’。”
另一位队员补充道:“后来被帝国派出的军队给剿灭了,不过好像还是留下了祸根。在那之后‘沙漠之鹰’就很少出现了。即便是这样,可还是听说这些年来有几支小队被劫了。据说对方都是打着‘沙漠之鹰’的旗号。”
乔暖在喝完水后缓过来一些,但并没有要挣开凯文怀抱的意思。“他们人数众多且袭击的速度非常快,还有人持有‘对人火器’,以致我们无法做出有利的防御措施。我大哥和队长直接陷入了苦战。我本打算跟他们一起上,即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可是队长强行命令我回来寻求支援。我的骆驼累得动不了了,我就徒步走了十几公里。”
“乔暖,你已经没事了吗?”凯文低头关心地问道。乔暖只是摇摇头表示回应。
“那你还知道你们小队的大概位置吗?”凯文的语速提快了些。他知道,救人性命一刻都不得耽误。
“嗯,往西一直走近百公里。”乔暖睁眼看着眼前的面孔,突然一股羞涩感袭来,赶紧闭上了双眼。
意识到了什么,凯文将她扶了起来,向身后的村民道:“大伙帮帮忙,将她送去休息。”
于是便有几人来帮着搀扶,缓步走进村子。乔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凯文,见其已陷入了思考。
虽然传言说“沙漠之鹰”不会动手杀人,但经过几年的演变,还有谁真的相信有这回事呢?
只是希望他们还活着。
“也许,要晚点回家了。”凯文暗自思忖。随后,他向身边早已卸下货物的新商旅小队成员们轻声道:“你们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同伴出事吧?”
“那是自然,既然都有人求援了,哪有不救的道理?”新来的小队队长如是说道。
“好,加我一个。”凯文并没有多做犹豫,伸出了宽阔的右手。
队长看着凯文那坚毅的眼神,原本还有点颓然的内心瞬间被点燃了,他伸出右手以回意。
即使村民们都未听见他们说什么,却都明白他们已经做好去援救的准备。
有几个不甘被忽视的壮年热血的村民自告奋勇,请求参与这个行动。随后,竟是出现了一个接着一个上来报名的场面。村长见到这场景,也是颇为欣慰:人家“冒险者”为我们做出了那么多贡献,现在也应是回报他们的时候。
凯文见到如此景象,站到了村口旁的巨石上,向众人喊道:“大伙听我说,我们座驾有限,无法带动太多的人。我就挑选几个精干且意志力强的人,你们大家的心意就由我们临时新编的战队领了。”
村民们纷纷叫好,报名者皆排成一列,任由凯文挑选。凯文在每个人的手臂上捏了捏,心中有数,于是很快点出了十个村民加入他与商旅小队成员临时组建的战队,整装出发。
……
当日晚,孙氏家族宅邸。
书房内,青年男子端坐于软椅上,推了推他的单片银框琉璃镜,苦涩道:“我想这是个笑话。”
“王院长亲自做的鉴定,不会有错的。”坐于他对面的年轻美妇略带哭腔得道。
男子痛苦地用双手撑起自己的额头,原本俊朗的脸庞此时已经缩成了一团。
“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的。”美妇爱抚着自己凸起的小腹,美眸中已挤满了泪水,有随时滴落的可能。
“这不是你的错,这是上天给孙家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他先将我先捧上天堂,再教我堕入地狱……”男子强忍着悲意,很是反感这无情的“命运说”。
美妇伸手抓住了男子右手手腕,轻声呼喊:“我不许你这么说,孩子没了可以再要啊。”倏然间,她再也忍不住,那打转的泪水向两颊滑落。
他们结婚三年,才有了第一个孩子,然而,那孩子却没有未来。
……
黎明学院指挥部,接待室。
“噗……”红衣老者将喝进嘴里的红茶一口气全喷了出来,形成的水雾差点溅到了对面端坐着、身着高级白色医师服的另一名老者,甚是尴尬。
“老尚啊,你这么激动干嘛啊?”对面老者一惊,原本严肃的脸庞松弛了下来。
“这么重磅的消息,能不激动吗?”红衣老者咳嗽了几声,将茶杯妥善地放于桌上,破口大喊。
“你呀,也就在我面前能随着性子。”对面白衣老者在见到红衣老者全然没有在自己面前当“元帅”的样子,不禁感到一丝怅然:已经多久没有这样轻松地谈话了?
“老王啊,说正事,这孩子怎么才能保住?”没想到红衣老者这么快就回正经了,再说了,这事是能拖的吗?必须马上做出妥善的计划才行啊。
“我也只是个普通的医师而已啊,我觉得即使让神圣教廷的人过来帮他‘祈祷’也没有多大用处。”白衣老者道出了现实:以现在的医学知识水平还有各种设施条件,都不可能去实现外力帮人增强生命力。即便是最强的‘圣魔法’也无法创造一个人自身的生命力。
“有去问过李冕下么?”红衣老者道出了关键问题:若没有李冕下的肯定,一切不能过早下结论。但是,李冕下已经快灯枯油尽,坐化升天了。联盟军团中早已下达军令:若非影响大陆格局及人类命运的大事,不能请李冕下出山。
“你觉着这件事是大事么?近百年来‘天赐之眼’轮回的间隙的确是在不断地缩小,但也不至于给马上会进入下一个轮回的‘夭折之子’牺牲这么多吧?”白衣老者不是非常同意红衣老者的想法,但他知道对方是个没有百分之百的保障就不会轻易下结论的人。
果然。
“那你知道‘黑魔法’已经对我们军团造成了不可挽回的严重打击吗?”红衣老者说完后连忙起身,随手一挥,撤走了隔音屏障,径直向门口走去。
白衣老者惊恐地呆坐在椅子上,最后下意识地喃喃道:“‘黑魔法’……”
……
黎明学院左丘山脉主峰半腰处,禳星殿。
一位华发老者独自站在殿外,身披一件深蓝披肩,仰望着璀璨的星空,浑浊的眼睛透露着惆怅。周边灯光莹莹,甚是宁静。
“好久没有客人来叨扰老夫了。”似是听见了不太熟悉的脚步声从白砖阶梯下传来,老者紧抿的嘴角微微上扬,脸庞皱纹却显得格外明显。
“李冕下,这么晚还来打扰,真是十分抱歉。”那上殿之人迈完最后一个台阶,便是见到了眼前的老者,抱拳弯身行礼,会心一笑。
那老者赶忙快步走向上殿之人,伸手将其扶起:“元帅亲自到访,有失远迎啊。”
那上殿之人便是那红衣老者,联盟军团的元帅——尚贤。
“几年未见,感觉冕下又苍老了许多。”尚元帅老眼细看对面的老者,很是惋惜。
老者怪异一叫,显得有些局促:“这些东西又何必在意?”
“冕下可是我们军团的引导者,还是保重身体要紧啊。”听他这么说,尚元帅很是苦恼。
他知道,李冕下已经为军团甚至帝国奉献了太多,可是没有他的帮助就无法在抗击异兽上抢占先机,军团的损失更会加倍而论。他不得不在恰当的时机寻求李冕下的帮助,而每次的帮助,就是剥夺李冕下在世上存活的权利。
他的内心也是极其痛苦:李冕下看似年迈,其实只有二十出头,但身体状况确实是一年不如一年。
“好不容易才来一个可以聊天的对象,不要再说那些东西了。”李冕下似乎很想避开有关他寿命期限的问题,“进来坐坐吧,来说说上次剿灭‘异兽王’的行动结果怎么样了。”
尚元帅不好多说什么了,此次前来并非要求李冕下占卜,而是想与他谈谈那孩子该怎么保。也许,在他从前的“天启”中会出现一些信息。
……
在洽谈了近两个时辰后,尚元帅满脸痛惜得走出了禳星殿,抬头望向群星璀璨的天空:“搬来这里之后,他每天都这么无奈地望着这片天空么?
又是缩短了整整一年半的时间啊,难道他知道我会在最近过来么?这个人呐!
不过……还是看见了一点希望,即便那很渺茫。”
令尚贤感到意外的是,李冕下早在一周前完成了对即将诞生的“神赐之眼”的预测,而得到的结果只有两字:共生。
“元帅啊,我能为你效力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将来让我的徒儿来帮助您吧。这次就当是我最后的一次进行‘天启’了。”老者闭眼盘腿坐于偏殿祠堂中央的蒲团上,独自喃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