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下山，母鸡归巢！
老宅子的第二进的主屋，依旧亮着灯火。纸糊的窗框隐隐约约的勾画出女子的背影。
换了居家服的范老太太开心的靠在坐踏上，吩咐女使去门口守着。悠闲的开腔调侃道：“今晚，老娘教你们第一堂课！”
如此粗俗的称呼，让几个媳妇尴尬不已。
老五媳妇张氏，是范老太太娘家堂哥的小闺女，揉着手里的帕子，说道：“表姑娘，您今天分家这么着，老大家和老二家的……”
范老太太一听这话，连忙制止。心道：这表侄女是个傻子吧！
“先别说分家的事，你们跟老大家和老二家的也处了几个月了，你们各自心里琢磨琢磨他们心性，跟我分析分析。”
啊？五个妯娌有点晕菜。
我这是说坏话呢，还是说好话？这背后议论别人不合礼法吧。
老三媳妇刘氏坐在范老太太身边，看看老太太，又看看对面四个妯娌，弄不清楚为啥没人开口。想想，是不是自己最大，应该自己先说呢？
刘氏就是村里一个农户家的闺女。
当初，范占钧前妻林氏过世的时候，名下挂了三个儿子，也不知道老范跟他们怎么谈的。反正，范老太太嫁过来的时候，老三家就一直跟这老大老二过。
然而，一帮小的在范林氏娘家的怂恿下，又齐齐的搬回了老家。
接下去，没人撑腰的老三作为挂在嫡母名下的庶子，基本就变成了老大和老二的长工。
也许是欺压太久了，人变得十分胆小，性格唯唯诺诺的。
反而刘氏秉承了农户的性格，上面又没有婆婆压着，很是泼辣。
泼辣*刘氏心里着急，嘴里就顺着说，“娘，我跟你说……”
“哎！三嫂嫂，慎言！”张氏脸色大变，连忙制止。
这一下，弄得范老太太非常之不高兴了！
慎言你妹啊，慎言!
老娘在给你们上案例课呢！免费的！你还唧唧歪歪这么多事！
范老太太不喜的看着张氏，眉毛一挑，示意“你赶紧的，有屁快放，有屎去蹲”。
张氏尴尬的起身做了个福礼，解释道：“娘，君子不失足于人，不失色于人，不失口于人。”
张氏的爹是个东京私塾的老师，还在努力考进士，所以，小娘子也算是书香门第，至少可以红袖添香。
范老太太气得笑了起来，无奈的看着自家堂侄女，再傻也是自家亲戚，却也一字一句的说，“你读书读傻了吧！”
油灯下昏暗的灯光打在范老太太有些严肃的脸上，有点阴森森的。吓得张氏腿一软，跪坐在地上。
范老太太喊来陈支婆，让她重新摆台面，顺便拿了纸墨和几只鹅毛。当然，范老太太是不会用毛笔的，她只会硬笔。
东西摆好，又添了些蜡烛，房间霎时间亮堂起来。范老太太让这些小妇女们围着坐在踏几的旁边，细细的跟她们分析。
“女子要读书识字，主要目的不是让你去学儒学。你们又没资格去考进士当官。”
扫了一眼周围，就老三刘氏和老四周氏在点头。
另外三个还在互相瞄。你们真以为眼神能传递你们的之乎者也？
哎！任重道远！
“第一，识字；第二，术数；第三，史书杂书”范老太太只能一点一点地掰开教育。
瓦特？为毛要看史书杂书？
张氏再不敢出声，戳戳能嫁进来时间最长的周氏背。
周氏只能出头提问了，“阿姑，第三是为何？”
妇女教师*范老太太，很是鄙视古代的装谦卑的陋习，不懂就要问嘛，不问怎么行？想当初老师最喜欢提问的学生了，表明上进，对不？
“来！我一个一个给你们分析哈！”范老太太努力让自己感觉到做老师的快乐。
一边写着识字两字，一边说，“这个不用解释，基础来着，你不认字就没法学习。”
别奇怪，作为高管，奇奇怪怪的岛里出来的人碰得还蛮多，有时候无聊，也看看他们的报纸和网站。常用的繁体字还是能写的。
在识字旁边画了个箭头，顺着写术数，然后，开始点名发言。
“来，周氏，你说，学了术数有啥好处？”
周氏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的答道，“能看账。掌管后宅……”
中规中矩，没啥特色！
“张氏，补充！”
张氏一愣！数个数，除了看账，还有啥？还有啥？
在线等，婆婆在考试，急…………
灵光一闪，微微缩了缩头，小声道：“能做买卖。”
爱财的！哼！不知道能不能算的清楚盈余。
“行！大王氏。”
老六和老七的媳妇都姓王，可惜并没有血缘关系。
明显，大王氏刚才一直在想答案，飞快的说出答案，“可方便量体裁衣，计算绣绷绣布。”说完，还眨巴眨巴眼睛，讨好的看着范老太太笑。
这一贤妻良母，喜欢女红的。
“小王氏。”
小王氏看上去年纪最小，也就是个高中生的模样，非常讨老阿姨*范的喜。她脆生生的说道：“我娘说术数学的好，可以帮家里省钱，也可以帮家里赚钱。”
这话说的有点风里雨里的，迷惑不清，听得范老太太扑哧一笑。
“小王氏，给大家讲两个你娘的干得省钱和赚钱的事。”
“嗯！”小王氏看着另外几个妯娌，义正言辞的强调，“真的！”
原来，小王氏她娘家爹从杭州调到开封东明县。她娘这路上精打细算，又是跟商队，又是走水路，算计着路费算计着吃，确实比别人省下了许多。
到了东明，又因为一年粮价便宜，买了粮食，把职田种了经济作物，小赚了一笔。
两个真实例子一讲，娘子军们气氛徒然轻松起来，大家都开始互相讨论。
刘氏不停的赞叹，“可是精明哟！”
范老太太听得乐不可支，敲敲桌子，补充，“以后分家，你们自己掌家，可要学着点。要不然，都胡乱花了，饭都没得吃。”
所有媳妇纷纷表示，从今开始，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尽早完成一个小目标！
最后，刘氏不等范老太太点名，直接蹦了出来，“我这不识字，也不认数。可我明白，会算计不会被人骗呐。以前我们去县里卖鸡蛋，说五十文钱三个，一篮子卖出去总是铜钱不对。小狗子跟着阿姑学了术数，会算计了，现今那一篮子比我们得的钱多咧。”
哎哟！这马屁拍得隐蔽又舒爽。谁说乡下人不会说话了，这说得可妙了！
范老太太开心的举起巴掌，想来个give me five，发现错乱时空。连忙拍向刘氏的胳膊。
“是这个理呀！”
娘子军们又是一波连环马屁奉献。
这才对嘛！下级就需要经常拍拍上级马屁嘛！
“接下去，我就来告诉你们为什么是史记和杂书。”
舒爽完毕，课程继续。
“你们看！你们从出生到现在，经历过多少外界的事情，看过多少地方风俗？刘氏，你基本上就在村里和县城，你晓得我让小狗子喊人帮我去摘的果子是啥？”
刘氏连忙摇头道：“那是不晓得，他神神秘秘的喊着家里的女娃帮他晾着。”
范老太太得意的笑，“那果子要真是书上记载的茶油果，一斤能出八两油！”
刘氏傻了！
周氏呆了！
张氏激动了！
大王氏和小王氏完全不懂大家在说啥！
“哎哟！我的亲娘呐！那山坳坳里全都是呀！”
从小到大生长在这里的刘氏要疯了！
双手一直在空中比划着，那漫山遍野呀，树上挂的都是铜钱呐！
一直在旁边给刘氏充当翻译的陈支婆，掩着嘴，笑得都停不下来！
范老太太被她激动的魔音贯耳，气得直拍桌子。
“刘氏！老三家的！狗子娘！”
陈支婆在范老太太愤怒的瞪眼中，用力往刘氏背上猛拍几下。
回过神来的疯魔*刘氏，连忙抓住范老太太的手，上表忠心，“阿姑，以后你可是我娘，亲的！你说让我往村头走，我绝对不会走村尾。我………q”
范老太太努力抽手，抽不动！便抬起身子，屁股都气的离了席，近距离瞪着刘氏，恶狠狠的吩咐道：“你现在给老娘闭嘴！”
疯魔*刘被那张猛然间放大的脸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收了手，双手交叠的捂住自己的嘴！
范老太太揉了揉手，活动下手指。双臂撑在桌面伸上了脖子，压低声音叮嘱道：“这事，分家没办好之前不许透露！”
又扭过头，对着疯魔*刘特别强调，“尤其是三郎！他就是个没主见！还漏嘴！”
“嗯！”刘氏重重的点点头，表示完全赞同。又提出补充方案，“这几天让二妞跟着他！二妞机灵，让她看着！”
得！为了保密，还配上密探了。反正也没几天，大家开心就好！
财迷*张氏着急了，“阿姑，他两就在县城，这怎么能守得住？”
范老太太微微一笑，得意的往后一靠，手里比划着，道：“这就是一块饼！我们吃不下。剩下的他俩也吃不下。我要分给村里一起吃！”
哼哼一声冷笑，范老太太又挺直腰板，扫视一圈娘子军，道：“村里一起吃，我干嘛要分给那两个忘恩负义人品欠缺的物件！”
卧槽！阿姑好霸气！
小王氏眼睛放光，瞬间变成范老太太的小迷妹。她恶狠狠的跟着发表声明：“就是！范大姐上次气得阿姑都躺了一个月！”
呃……姑娘，好好举例！能不提这茬么？
“大哥二哥看都没来看！妾上次还听见林氏跟她家大娘说，怎么活过来，当时就不该借马车给官人去拉大夫的。”
哈！哈！哈！
居然这么教女儿，以后有得瞧！
因果循环！
小王氏话音刚落，其他人又叽叽喳喳开始声讨。
说着说着，之前什么鬼礼法忘得一干二净！
周氏很有大姐风范的手指比划，说：“可别说，林氏就是个傻的。她每次来指三划四的，吴氏就偷偷赔礼。那是个两面卖乖的货！其实，祸都是她挑的。上次那个………”
小王氏连连点头，还说自己也碰过。
傻子*财迷*张氏拧着眉头，不确定的反驳道：“不会吧！吴氏知书达礼的，讲话待人一直很……”
说得唾沫星子横飞的周氏拿抹嘴的帕子往张氏那一甩，恨她不争气的道：“你当她是好的呀！她在套你话呢！”
傻子张迷惑的看着周氏。
周氏恨不得跟这个傻子表妹断绝关系，她拿手指戳着傻子张额头，给她一一列举：“
她是不是说很羡慕五弟在太学呀
她是不是问太学博士有哪些呀
五弟跟哪个博士熟，和哪些人玩的好，
是不是打探过那些人家里的官职
是不是还问了爹的好友，几个妹妹的夫家
…………”
周氏说一个，张氏就点一个头。这下，连务农的刘氏都发觉不对了！
范老太太真是无语凝噎。
千防万防，傻子难防！
“唉……”范老太太长叹一口气，出了最终判决，“周氏你给我盯着她，分家前不许她单独和吴氏瞎说话！大小王氏也帮忙！”
傻子*张氏听了这话，低眉颔首，不敢出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