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故听完鹿仲的话,心便冷了一半。
他和太子政成婚之日相近,太子一直无后,楼故却有一子一女。现在他的夫人怀了嫡出子女,无疑能为他夺权提供很大的助力。可现在太子妃也有了孕,这不是存心和他作对吗?
要是太子妃的孩子,意外落胎了就好了。
这念头在楼故心头一闪,自觉目前没什么机会,便先搁置一旁,盘算着等有机会再说。转念又一想,突然有了个主意,立刻站起来:“鹿仲备马,我要进宫去。”
长信宫里,齐王刚刚送走了萧启,正坐在广明殿里长吁短叹。
萧崇死了,太子妃有孕。这么两件事凑到一起,高兴吧,朝臣们以为他对萧家不重视;不高兴吧,又要觉得太子妃不合他的意。齐王都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了。
齐王扶额长叹,旁边的程监递过来一盏茶:“王上,润润嗓子。”
刚刚萧启从南阳门外一路哭到广明殿,又在广明殿拉着齐王的袖子哭到昏厥,好容易救醒了,才请来他的几个小儿子把人弄走了。这会儿程监还觉得耳朵嗡嗡叫,更别提和萧启拉扯了半日的齐王了。
王上不容易啊!老内侍由衷地感慨道。
齐王接过茶盏来,喝了一口,向程监问道:“大郎媳妇送回东宫了?”
“太子知道殿下有了孕,便没敢耽搁,即刻将人送回去了。”
齐王冷哼一声:“这个大郎,他眼里只有媳妇,连自己的表哥都得靠边站!”
程监没敢接话,干干地笑了两声。
“一会儿让人去寡人的私库,给太子妃挑几件赏赐送去东宫。还有和太子说一声,他那个金粟殿别让太子妃住了,潮气那么大,即便是夏季也是不利于太子妃生养的。”
“诺。”
“萧崇的事,四郎和三郎查得怎么样了?”
“刚刚来人说,翊权君带人去路府,已经把路家少爷和几个仆役带去了内史衙,羽阳君派了张子审讯。来人还说,张子查出萧大少爷的死因是中毒,经太子妃殿下查验,是一种名为见血封喉的毒。此毒源自南方一种名叫见血封喉的毒树,十分厉害,但并不罕见,当地许多人将它抹在羽箭上,以猎杀野兽。”
“猎杀野兽?这样的毒现在却被抹在刀刃上,用来杀害我东齐的人才。”齐王怒道,“路利到底是为什么,突然跑去挑衅萧崇?”
“据说是因为去年冬天里,萧大少爷带人大闹内史衙,不期害路少爷伤了一条腿的事。”程监说着,小心翼翼地看了齐王一眼,“国朝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凡相貌不端,身有残疾者,不可入朝为官,恐惊了銮驾。因而经此一事,路少爷的仕途便算是断了。”
“国朝还有这种规定?”
什么破规定?长成刘太常那样的,蛤蟆嘴,绿豆眼,蒜头鼻子,不也在宣德殿上稳稳地站着吗?
身为从小就陪在齐王身边的内侍,程监早就与齐王有了常人无法企及的默契。见齐王往某份奏疏上看了几眼,便知道他想到了谁:“刘太常当年是稷宫国试的头名……”
所以说是不成文的规定嘛,遇到刘太常这样的人才自然要网开一面,至于路利,呵呵。
齐王也没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多,又问道:“凶器可找到了?”
按内史衙办案的章程,如今有了人证,案情明晰,只要能找到凶器,便可以给首恶定罪了。
“尚未。路少爷的仆役杀了萧少爷后,路少爷惊慌失措,带着人跑回了家,途中将凶器扔进了路边的明沟。由于当时太过惊恐,并没有注意是哪条街上的明沟。”
齐王揉了揉额角,长叹一口气。
就这么个担不住事的货色,亏着萧崇及时打断了他的腿,将路利从内史的位置上拽下来了。不然若是让这货色掌管内史衙,青都只怕早就乱了。
齐王突然对已经死去的萧崇生出莫大的好感。
正想着,便听见内侍进来通禀,说阙陵君求见。
齐王让人将楼故请进来,等儿子向自己见了礼,便问道:“怎么突然想起要进宫来了?”
“儿子来给父亲贺喜,恭贺父亲又要添孙子了。”
齐王立刻想到了太子头上,点点头,并不大热情:“嗯,太子妃有孕,国朝后继有人,是值得庆贺。”
太子妃才查出来有孕,二郎就来庆贺,是不是消息太灵通了?齐王有些不满。
没想到楼故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他:“太子妃殿下也有孕了?”
“你不知道?”
“儿子不知道,儿子今天进宫,是因为刚刚府医查出来元吉有喜了,儿子一时高兴,便想快些进宫来,把喜讯禀报给父亲。”
齐王一愣,随即笑逐颜开:“好啊,太子妃和元吉都有喜了,正是我东齐国运昌隆!你与元吉长公主夫妻和睦,也是齐蜀邦交之幸啊。此等大事,合该修书一封送往西蜀,也叫蜀王同乐一番!”
“王上提点得是,臣回去以后,便亲自修书给蜀王。”
齐王点了点头,而后又赏下许多东西,楼故便谢了恩,又与齐王闲谈道:“对了父亲,今天大司寇突然上门来找儿子,说了一堆稀奇古怪的话。什么他家门楣不幸,只怕日后再无缘与我相见了。父亲,大司寇是犯了什么错,要被您贬谪了吗?”
齐王脸色一变,冷声道:“还敢提他?路贺教子无方,养出一个儿子,都敢杀国相家的少爷。寡人不杀他满门,贬谪他都是轻的!”
楼故一副才知道此事的意思,露出适当的惊讶:“您说路家子杀了萧崇?”
“路家路利!就是以前被稷宫学子打断腿的那个!”齐王睨了楼故一眼,“怎么?东市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你一点儿风声都没听到?”
楼故连忙请罪道:“儿子今日休沐,一直在藏锋堂陪元吉,并不知道外面的风声。只是不知,王上打算如何惩处呢?”
“还能如何?依东齐律法,杀人者死,宗族连坐。路贺身为国朝大司寇,执掌刑律,却教子无方,纵子行凶。革职,腰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