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两个字自幸的口中说出之后,那原本笼罩了整个空间的明亮光线却是突然聚拢在了她的身上,洛涯所受到的禁锢与限制也顿时荡然无存,不过他已无暇去在意这些,眼前所发生的事情让他的大脑感觉到很是混乱。
好在那阵光芒也并未持续太久的时间,只是当它彻底消散,四周的一切又归于昏暗之时,幸仍是兀自泪流不止。
洛涯用了一些时间方才从先前的状况里缓了过来,他的身体也并无大碍,根据他的判断,先前的光芒并不是什么攻击手段,而仅仅只是一道气息,一位强大到只是一点残余气息便足以秒杀他的修行者所留下来的气息。
他望着不远处那个不断啜泣的小女孩,不禁回想起了以前的事情,便如同那时所做出的那个选择一样,尽管心里还有着许多疑问,他走了过去,轻轻抚过她的后背。
从小便无依无靠的她又何尝没有幻想过自己的父母呢?只是有些事情想得多了,便最终成为了不愿意再想的妄想罢了。
在先前那刻,当那些光芒照耀出来,那种血浓于水的感觉终于是唤醒了她埋藏在心里的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所以她义无反顾地迎向了那些光线,因为她不相信带给她那种感觉的光会伤害她。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当她被光芒笼罩之时,她所感受到的,便是她曾无数次在深夜的梦里想象过的父亲的感觉,她甚至似乎听见了父亲的声音,所以当那些光无法挽留地散尽的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
昏暗的空间里,幸的哭声渐渐小了,无法挽留的终究是无法挽留,所幸她现在还有着师父。
“师父...”
“这片空间...是你父亲留下的?”尽管幸的反应已经基本说明了一切,洛涯还是想确认一下。
“嗯...”在先前光芒照耀时,除了感受到父亲的气息外,她还得知了许多信息。
“这样啊...”虽说这样的解释要合理许多,但没能好运到发现一处圣地,说起来洛涯心里还是有些许遗憾的,而对于幸那位无比强悍的父亲,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我们先出去?”虽说从先前的那些光来看,这片空间似乎对他并没什么恶意,那反而更像是一种...长辈的教诲?但是这毕竟是那位强上了妖凰而后制造了暗影者事件的黑龙王大人留下来的空间,他不想也不敢在这里再多呆一会儿。
然而洛涯没想到的是,向来乖巧听话的幸这一次却是很难得地反对了他的提议:“师父...我想去那里看看...”
她手指的仍是屏障后面的那片空间,洛涯回忆起先前心脏停跳的那几息,不免仍有余悸,正想找个借口推辞,幸却是忽然拉住了他的手,下一瞬,他便和幸来到了屏障后面。
“你瞬移就罢了为什么还能带着我瞬移...”洛涯在心里抱怨道,不过想到这片空间的主人,也就释然了。
与屏障外不同的是,屏障内的这片空间很是明亮,洛涯环顾四周,才发现自己二人竟是身处空中,而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有着一座无比巨大的浮空岛。
这座浮空岛即便是放在龙族内域里也算得上是比较大了,其面积至少有着大陆上半个区的大小,岛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座极其宏伟高耸的黑塔,仅仅只是这黑塔底部的面积,便已经超过了那座鹰帝城了,而苏青所居住的那座决然塔与之比起来,更只是仿若一根绣花针那般渺小。
那位黑龙王,竟是将自己的浮空岛整个搬进了这片空间里!
看到这幅场景,洛涯不禁对其可怕的手笔感到佩服,那位黑龙王的境界,恐怕也不止只是传闻里的八十层玄境而已了...
望着那根本看不见顶部的黑塔,洛涯顿时有种进入了巨人世界一般的感受,有着每次同母亲造访鲲鹏族时相同的既视感。
然而,那无比庞大壮观的黑塔在落入幸的眼里时,她心里却是涌起了不尽的悲戚之感,黑塔横亘于天地之间,隐隐中似乎在传达着某种意志。
她感受着那股意志,竟是不禁变得有些沉默了起来,她抬起头来望向洛涯,后者理解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于是下一刻,她便又带着洛涯来到了浮空岛上的一处湖前。
这片空间里没有风,湖里也没有其他生物,所以湖面很平静,极其平静,如同一面看不见边际的镜子,黑塔的倒影落在上面,将镜子打碎为两个分开的部分。
幸与洛涯的身影又消失在了湖畔,再一次出现时,他们来到了湖中心的一处岛上。
岛很小,与那宽广的湖面对比来看的话,便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上面仅仅只有着一间简单的屋子,几棵寻常的树,一丛普通的竹子,唯一与这些形成极大反差的,是在那个小小的庭院里,有着一株很不寻常的梧桐树。
说这棵树不寻常,首先是因为它夺目的叶子,每一片叶子都有着七彩的色泽,在这片空间明亮的光线下,流转着宛如琉璃般的光彩,看起来异常绚烂璀璨,其次是它的大小,它树干的高度便已经超过了那间屋子,而那些美丽繁茂的枝叶,更是直接笼罩了整个小岛的上空,除此之外,洛涯不知愈发沉默的幸此时是怎么想的,当他看见这棵树时,他感受到了一股极为浓郁的悲伤。
那是一种即便是自己直面死亡也丝毫比不上的悲伤。
七彩的梧桐树......结合这个仿佛只是寻常农家的小岛,洛涯似乎明白了什么,有些事情,的确只有亲眼看过才会知晓真相。
幸已经走到了那棵树下,树下有一块简陋的石碑,当她看过碑上的文字之后,她沉默着对着树跪了下来,而后伏在了梧桐树粗壮的树干上,却是没有像洛涯预想的那般痛哭起来,因为她此刻的悲伤,已经不是能够靠眼泪所能安慰的了。
洛涯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也不免悲从心来,他又向屋内望去,却也只看见无非是纸墨笔砚,锅碗瓢盆之类的寻常物件,并不像传闻里对于凤凰族人生活的描述那般奢靡豪华。
良久,他长叹一口气,却仍觉得心有郁郁,于是再长叹一声,仿佛能看见许多年前,庭院里还没有这棵梧桐树的时候,两个身影闲坐在小岛边上,有说有笑地闲聊着一些趣事,湖面映出他们两人的面容,却在他们抬起泡入湖水中的脚回房休息时,荡漾着融合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