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真正开始提出离开夜总会,是在大一的第一个学期。
发生了两件突发状况,让傅以陌有些左右为难。
一件是林艾被一个看上傅以陌的富家女挑衅了,另一件是傅以陌的姐姐傅以馨突然被查出有先天性心脏病,病发住院了。
傅以陌的母亲就死于心脏病突发,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食毒药引起的,但是主要死因却是心脏病。
傅以馨之前是没有什么大碍的,直到十五岁被光头仔绑架那一回,心脏似乎出了点儿问题,但是那个时候并不严重,家里又没什么钱,傅以馨便也撑着没告诉傅以陌。
后来虽说傅以陌在夜总会有了提成,但是傅以馨本身是不乐意傅以陌去夜总会上班的,所以能不花的钱,傅以馨咬牙一份也不多花,直到最后病情加重,晕倒在家,这才被傅以陌送到了医院。
而就在傅以陌把傅以馨送到医院的当天,林艾被富家女林幸芝拦在了学校后山上。
这是林艾第二次被人劫了,然而这第一次跟第二次一比,显然是小巫见大巫了,上次不过是林萌萌哥哥找了两三个同班同学罢了,这次倒好,放眼望去,绝对不下三十来个人。
“你就是RICO的那个小女朋友?”林幸芝趾气高扬的打量了林艾两眼,嘴角带着嗤笑:“要胸没胸,要品味没品味,要气质没气质,真不是RICO看上你哪儿了。”
RICO是傅以陌在夜总会的化名,听林幸芝这意思,林艾大概也就明白林幸芝不是同校学生,应该是外面的人。
“当,当然不是了。”林艾又不傻,自然不会顶着枪头装上去承认自己就是傅以陌的女朋友了,当即把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否认了:“我就是他同学,他女朋友老漂亮了,那肯定不能是我。”
说着,便不动声色的往后退,渴望能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与对方拉开距离,然后好撒腿就跑。
可是她的这点儿小聪明,对付对付学校恶霸也就罢了,对付林幸芝这样在社会上混了这么久的女人,明显嫩了。
根本不需要林幸芝开口,林幸芝的手下已经自觉的挡住了林艾的去路,林艾无路可退,这才真切的感觉到了害怕的味道。
那日里,林艾被林幸芝捏着下巴赏了好几巴掌,若不是恰好有同班同学看到叫来了保安,怕是不知道后果会多严重。
傅以陌是在第二天从别人口中得知这件事情的,到底是在同一所学校,有外面的人进来殴打学生,自然很快就在学校里传开了。
愤怒,自责一时间填满了傅以陌的内心,让他恨不得亲手了结了林幸芝。
林幸芝是夜总会的常客,不知何时看上的傅以陌,每次过来都要傅以陌过来招呼着,若不是那时傅以陌在文墨清哪里已经站稳了脚,怕她非得逼着不成。
没想到在夜总会屡屡不得手,她竟嚣张到出来找林艾的麻烦了。
“对不起。”傅以陌将林艾抱在怀里,语气里满是自责。
林艾倒是不以为意:“跟你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你打的。”
她是非倒是分的很清,把过错全都堆给了作恶者林幸芝。
可是傅以陌明白,这件事跟自己关系大了。
“以陌,求你了,别去夜总会做工,我宁愿我们像以前一样在超市,商场打零工慢慢还钱,也不想让你进那种地方。”姐姐当年苦苦哀求他不要接受文墨清提议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他当时还觉得姐姐迂腐:打零工?那要达到猴年马月才能把钱还清啊?而且如今房子也没了,打零工别说还钱了,连他们基本的生活保障都保障不了。
可是现在他突然间懂了:去夜总会的都是些什么人?被这些人盯上,又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林艾的事情已经给他敲了警钟了,他是烂命一条,死不足惜,医院里重病的姐姐呢?林艾呢?难道还要连累她们?
那一晚,傅以陌想了许久,第二天便去找了文墨清,提出了辞职。
“利息剩余的两万在这里,从此以后,我们两清。”傅以陌将钱扔到桌子上,冷声道。
那两万本来是想留着给姐姐看病的,但是现在,他更想先脱离了这个黑暗的集团,至于看病的钱,如今大学不似高中,他也不是十五岁的孩子了,自是有别的办法赚到。
文墨清冷眼瞥了那两万一眼,只是轻轻的一瞥,便不再有心思去看了。
他脸上依旧带着盈盈笑意,示意傅以陌坐下。
“我听说以馨生病住院了,怎么,严重吗?”他像是一位慈爱的长者,在关爱生病的晚辈。
“小病,不用你操心。”傅以陌冷声回答,依旧站在哪里并未坐下,随时准备着离开。
“可我听说,是心脏病,还蛮严重的。”文墨清见傅以陌没有坐下,也不着急,笑意盈盈的站起身来,走到傅以陌的跟前,拍了拍傅以陌的肩膀,继续和蔼可亲的开口道:“心脏病治起来可不好治,不过我倒是认识几个国际有名的医生,需要的话我随时可以给你找来。”
“不用了。”他越是挽留,反倒越坚定了傅以陌非走不可的心:“不是那么严重的病,不劳您费心了。”
说着,他后退了一步,盯着文墨清含笑的眸子,正色道:“从今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再往来了的好。”
被这样毫不留情的拒绝,文四爷有史以来还是第一次,可是出人意料的是,他竟一点儿也不恼,脸上的笑意分毫未减。
“何必这么坚决呢?”文墨清摇着头:“买卖不在仁义在,多少相识一场,这么如花似玉的一个姑娘,我也是不愿意她出任何意外的。”
“四爷的好意心领了。”傅以陌双眸压低:“只可惜,家姐无福消受,还望四爷见谅。”
见傅以陌态度如此之坚决,文墨清便没有再继续坚持了,他换了个话题:“我听说,你交了个小女朋友,前几日被林小姐刁难了?”
这个男人,看似不经意的提起,每一句却又暗藏杀意,让傅以陌防不胜防。
“同学罢了,林小姐怕是误会了。”傅以陌不动声色的说着谎。
这回答是极妙的,就连文四爷本人,也在心底夸了他一番识时务,只可惜识不识都没多大的意义。
文四爷颇有些可惜的摊摊手:“既然你去意已决,我在说什么也是没用的,只是我想让你知道,你若是不走的话,未来这一切都是你的。”
他伸出手来,展示一般的挥舞了一下,用动作和语言的双重结合,向他阐明:未来,这一块儿他负责的产业,都会交到傅以陌手上。
“未来是你们这群年轻人的。”文四爷语气慢悠悠的开口说着,他墨色的眸子透过金丝眼镜盯着傅以陌的眼睛,继而开口道:“你知道的,遇到一个能干的年轻人,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这句话的挽留意味是很明显的了,但是傅以陌也不傻,他的话于他而言,不过是鳄鱼的眼泪罢了。
他记得太清楚了,这四年多来,每次枪口上撞的活儿,基本都是他在抗,没成年的时候这个看似温文尔雅和蔼可亲的男人就充分利用他没成年这一点儿,出了事都是他在抗——未成年人嘛,进去了也好弄出来,少管所又不像监狱那么森严。
这是未来接班人的待遇?
这就是他说的“我一直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在看待”?
人家也就是说说罢了,当真你就傻逼了。
“抱歉了文四爷。”傅以陌知趣的笑笑:“只是我确实不想从事这方面的业务,也不想赚这份钱,天下间有能力的年轻人多了去了,想必想要来文四爷这里混口饭吃的也不在少数。”
“傅某就不凑热闹了。”傅以陌拱拱手,不待文墨清多说话,便扬长而去了。
他以为这就是这件事的结尾。
他以为,从此以后他真的脱离了那黑暗的深渊,开始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了。
可是,想从黑暗里逃脱出来,是需要代价的。
当傅以陌再次来到医院,递交上了医药费,医生都不肯给他姐姐做手术的时候,他才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是多么可怕的一个世界。
“小伙子,算我求求您了,这手术,真的不能做。”医生连连的摆着手,声音里带着哀求:“我这一家老小,都靠着我吃饭呢,我不是我不愿意救,实在是”
医生支支吾吾不肯把话说明白,但是傅以陌却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文墨清!
他双目布满了血丝,红着眼睛一路赶到了文墨清的住宅。
文墨清平时并不怎么在夜总会呆着,白天更不会去夜总会,深知这一点儿的傅以陌直接杀到了文墨清的家里。
“文墨清,你什么意思?”傅以陌揪着文墨清的衣领,强行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怒火:“钱我已经还完了,你凭什么阻挠医生给我姐做手术?”